营地里有不少牧民亲眼看见一个人从天上飞了下来，纷纷以为是天神下凡，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向宁羽衣磕头。
也有人马上跑进首领的营帐里汇报此事。
很快，一个体格健壮，头戴鹰羽头冠的中年大汉就匆匆从营帐里走出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与牧民打扮截然不同的宁羽衣，马上激动地走了过来，右手抚胸，向宁羽衣低头俯身，示以草原上最隆重的礼节。
“草原上最尊贵的客人，我的手下看见您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请问贵客是上天派遣下凡的神使吗？”
哦？
宁羽衣开始有点喜欢这种说法了，冒充上天的神使，貌似更容易让他们离开这里。
于是他笑了笑说：“我就是上天的神使，有重要的事情通知你们，你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首领听到肯定的答复，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
“回禀神使，我土鲁巴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万分荣幸能见到尊贵的神使，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请神使尽管吩咐便是。”
果然是连修真者都没见过的小部落首领，这倒是好糊弄。
宁羽衣一边想一边说：“上天让我通知贵部落，黑暗即将吞噬整个草原，请你带着你的牧民们一起向南方撤离，永远离开这片草原。”
“这个？”
土鲁巴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说：“尊贵的神使，我们部落世代在草原放牧为生，您要我们永远离开草原，那我们还如何维生？南方可是大周朝的版图，大周人凶得很，和我们北方部落经常打仗，肯定不会接纳我们的呀。”
宁羽衣也愣了一下。
原本他只是打算做件举手之劳的简单事情，结果现在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未免太单薄了。
这里和外界一样，也是有它们不同的国家和文化，甚至历史渊源，是一个完全接近真实的世界，而不是之前两个规则鲜明的独立空间。
使用暴力的手段强迫他们离开？
如果一个世界仅仅只是凭借力量就能说一不二，那这样的世界也太二极管了。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但这也是世界变得精彩的重要元素。
在宁羽衣犹豫的时候，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拉着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女孩偷偷溜进了营地。
两个小人都是典型的草原牧民的脸蛋，皮肤晒得黝黑，双颊有被太阳紫外线晒出的红斑。
小男孩拖着一条鼻涕，走到母亲身边，悄悄问母亲宁羽衣是不是刚才从天上飞下来的神仙。
母亲点了点头，小男孩忍不住瞪大眼睛看向宁羽衣，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举起衣袖擦掉鼻涕。
妹妹也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宁羽衣，只是看见哥哥在擦鼻涕的时候，稍微松开了他的手。
哥哥有点生气，伸出一只手用力抱紧她在身边，一起脸贴脸地看着宁羽衣这位能飞天的神仙。
宁羽衣注意到这两个可爱的小孩，忽然心中有所触动。
这小男孩的年龄和自己当年的年龄十分接近，假如在那个时候，能有一位神仙仗义出手，那自己的父母或许就能幸运地活下来，他的命运也会因此而改变。
就像是一滴水，滴入了平静的湖面，泛起一阵浅浅的涟漪，久久不能停息。
宁羽衣的脸上终于有了毅然之色。
在杀掉太子替父母报仇雪恨后，其实他也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搞不清楚未来自己的路在何方。
虽然表面上各种计划安排和目标都无比清晰，但骨子里呢？
骨子里对于变的更强有何用，其实他已经开始迷茫起来。
他曾经对二徒弟小二五说，“以后有空就思考一下，自己挥出拳头的理由。”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最近这一年里，自己何曾不是在怀疑自己出手的理由？
为了正义？为了惩恶扬善？为了世道不公？
通通都不是。
宁羽衣现在神清志明，完全明白了。
理由很简单，为了守护那一份心底里的纯真。
修真，就是修“真”。
宁羽衣握紧了拳头，做出了决定。
“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你们可以做出自己觉得合适的决定，我不会阻拦你们。但我希望能你们在做出决定之前，先亲眼看一看黑暗吞噬的真正面目，然后再作出最终的决定。”
宁羽衣看向两个小孩子，温柔一笑。
两个小孩子怕生，马上躲在母亲身后，抱紧母亲，但小脸依然悄悄露出来，好奇地看向宁羽衣。
这个仙人可真好看！
土鲁巴愣了一下。
“亲眼看看？”
宁羽衣回头对他笑笑说：“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应该没有畏高症吧？”
“什么是畏高症？”
“你马上就能体验到。”
宁羽衣忽然伸手抓起他的腰带，踏空而起，嗖地飞向黑暗的毁灭之地。
土鲁巴身处十丈“高空”，听着风声在耳边嗖嗖吹过，大地在迅速往后退去，一张脸变得苍白如纸，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忍不住呕吐出来。但想到自己被上天的神使一手提着，生怕神使责怪，又强忍着把呕吐物咕嘟吞回肚子里。
这味道可真酸爽。
现在他对神使的身份和能力都万分相信，普通人又如何能在天空上飞来飞去？
更何况他还提着一百八十多斤的自己啊，看他的样子就好像提着一团棉花那样轻松。
宁羽衣带着他飞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看见了黑暗的毁灭之地。
土鲁巴终于相信宁羽衣所说的“黑暗即将吞噬整个草原”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
前方这一直不断扩展的黑暗颜色，所过之处，一切事物都被无上之力碾成齑粉，不复存在。
按照黑暗现在扩张的速度，也许就是神使所说的，黑暗很快就会吞噬他整个部落的草场和营地，届时任何东西都将被毁灭。
“神使大人，土鲁巴明白了。我回去会告诉我的人，让他们尽快收拾离开，避开这场天灾。”
说到这里，土鲁巴忽然话锋一转，一脸认真地问。
“神使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请问黑暗吞噬会持续多长时间？覆盖多大的草场？我们以后还能回来放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