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围坐，谁也不敢出声。
成书记看似笑眯眯的神情，却暗含着无边的杀气。
在中原省，成书记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号，叫“笑面虎”。他本来是个十分儒雅的人，从政以前，曾担任过中原师范大学的教授。
成教授成为成书记，中间整整有三十年的时光。
成书记的仕途并非起步于中原省。他进入仕途，也是一个极为偶然的原因。
据闻，某年燕京下来一位首长，途径中原省的时候，突发奇想，要与地方贤达坐坐。时任中原省的一把手，深知首长思想开明，颇喜历史，便要求师范大学安排一位学术精深，知识渊博的老师来陪首长聊天。
成教授便被人推荐了出来。
当年的成教授，不过三十多岁。人看起来精神饱满，谈吐进退有度，举止文雅。特别在历史方面，他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见解。
成教授最着名也最受争议的观点，在于他认为历史发展到今天，依旧落在一个俗套。并没有任何突破和发展。要想改变历史进程，就必须打破现有的俗套。
成教授的观点常常被人口诛笔伐，认为他不支持不赞成现有的体制。但无论压力多大，他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毫不动摇。
或许是他的观点打动了燕京来的首长。在与首长推心置腹详谈过后不到一个月，一纸调令，将成教授推上了从政的道路。
成教授第一个职务是去了某地当了一名副市长。两年后，晋升为市长。五年后，接任市委书记一职。
成教授成为中原省一把手，是他从政之后的第25个年头。
当年赏识他的首长，已经在十年前去世。成教授在首长的追悼会上不顾形象泪流满面，感动了不少人。
有人说，成教授之所以悲伤，是因为他与首长之间已经没有了上下级的关系，而是纯粹的高山流水知音之谊。按成教授的说法，人一辈子认识的人很多，朋友也不在少数。但像首长这样的知音，人生一辈子有一个已经很幸运。
因为燕京首长以开明闻名于世。作为首长知音的成教授，自然也是个开明的人。
成教授执政中原省时，才正式将他原来的“教授”称谓，变为成书记。
中原省在成书记的手里，一向以开明着称。成书记在全省干部大会上公开宣布，在中原省没有打不破的铁饭碗、金饭碗，也不存在堵塞下级官员晋升的渠道。他要求全省干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只要有利于社会发展，有利于提升人们生活水平的建议和方法，他都会积极采纳。
事实上中原省这几年的发展势头确实很猛。从原来的全国中下游水准，已经步入了高速发展的省份行列。
成书记在吩咐刘非凡将文章通读一遍之后，他旁若无人地开始吃饭。
成书记不举杯，叫上酒的许广便显得有些尴尬。
他挥手让服务员撤下去酒水，自己也学成书记一样，埋头对付面前的饭。
刘非凡没有太多迟疑，他双手捧着文章，声音洪亮，字正腔圆地一路读了下去。
还没读到一半，成书记已经吃完了饭。
他将面前的碗筷轻轻推到一边，招呼刘非凡道：“来，你坐下读。喝口水润润喉咙。”
成书记亲自给刘非凡倒了一杯茶水。刘非凡没有像别人表现得受宠若惊的，只是客气地颔首致谢。将一杯水一饮而尽。
上至燕京的乔青，下至香河市委全部领导，都在静静听刘非凡朗读一篇文章。这场面显得有些怪异。
当刘非凡将最后一句话读完之后，成书记带头鼓掌。
包厢里瞬间被掌声充满。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成书记目光灼灼环顾一眼四周，面带微笑道：“这篇文章，写的就是香河市的事，没错吧？”
莫遵义赶紧说道：“成书记您说的对。这是伏龙山金矿事故的报道。”
“文章所写的内容，大家还有没有不同的意见呢？”成书记道：“有异议，可以提出来。”
没人应声。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就证明这篇报道不是空穴来风嘛。”成书记缓缓说道：“遵义同志，这篇文章报道的内容与香河市委汇报的内容有不有出入？”
莫书记额头上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没敢去擦，低声解释道：“成书记，有一定的出入。主要是......”
成书记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摆摆手道：“原因就不要解释了。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干部向上级汇报工作的时候，会出现与实际情况有出入的现象呢？”
香河市全体领导都垂下去了头。
向省委汇报的材料是上过常委会的。这就表明在座的所有香河市领导都要对汇报材料承担责任。
成书记突然而至香河市，难道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包括莫遵义在内的全体香河市领导，都不同程度在心里生出一丝惊疑。
省委一把手亲自过问的事，绝非小事。
宣传部长储秀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成书记，我想谈谈我的看法。”
“好啊。小储，你来开头炮。”成书记呵呵一笑道：“你们看，还是我们女同志厉害嘛，在座这么多顶天立地的男人，居然让一位女同志开头炮。不错啊！”
大家都陪着笑脸，没人说话。
储秀稳了稳情绪，开口说道：“成书记，您今天让我们听的这篇报道，在您来之前，我们已经看过了。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篇文章不是来源于正规新闻渠道。而是互联网自媒体发布的。它缺乏严肃性和权威性。”
“哦！”成书记的声音拖得有点长，“小储啊，你说的不是没道理啊。”
“据我们调查，这篇文章的作者，原来是我们报社的一名记者。现在去了电视台担任一名编导去了。她是通过他人之手，在网络上发布出来的，意在质疑香河市委的权威。”
刘非凡闻言，心里一惊。其实，在刘芳菲说没人会发现是她写的报道时，他就提出怀疑告诉她，以现在的技术，查找到她的头上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他一是没想过香河市真的会去查。二来，他没想到他们动作会那么快。
刘芳菲发表这篇文章，意在为刘非凡叫屈。明明伏龙山救援的工作是他刘非凡一手抓的，怎么到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没有了他的名字。
刘芳菲可能不会想到，文章面世后，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会得到那么多领导的关注。
乔青来中原省，据说就与这篇文章有关。成书记来香河，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到了此刻，刘非凡心里反而慌乱起来，他突然觉得刘芳菲这是帮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