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通话在连古登岛前结束。
红官的手机热得发烫,才挂断电话,屏幕突然跳出的弹窗消息,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还没等他细看,手机就自动息屏了。
没有耽搁,他立即下床出房门,最后在廊檐下看到红福。
他喊着福叔,三步并作两步走。
见先生急色匆匆,红福惊了一跳,忙将手中的水瓢放回陶缸,边擦手边迎上去问:“怎、怎么啦?”
“手机借我。”充电器今早被进房送餐的红喜顺走进城了。
红福愣了下,摸摸身上口袋,一掏出手机就被红官拿了过去。
“先生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
红官点开手机屏上的一条弹窗信息浏览了下,又点开热搜榜一顿翻。
不错!那些个振奋人心的字眼瞬间就被他捕捉到了。
“解老五死了。”他眼里的激动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解家那个仗势欺人的骄狂之辈——解老五解少合,终究自食其果,死在了默噬病毒下,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红福恍惚了下,匪夷所思的怔愣过后,凝固住的眼瞳才缓缓转动起来,“是真的吗?”他还有些难以置信地把脸凑过来确认。
解家那几个不是人的老东西,在对付他家先生这事上出奇的默契,其他人出谋划策,解老五实际动手最多,事到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了。
“千真万确。”红官还回手机,鼻音轻了很多,“解家好日子到头了。”
自解老三被抓后,解家的猛料就没消停过,即使偶尔被万家反超,也因密集爆料而难以脱身。
解家的辉煌回不去了,煎熬的日子才开始。
连古在通话中就已经表示,算算日子,解家这几天应该会鸡飞狗跳。
他们想密不发丧,无异于用纸包火,过于天真。
红福的手机同样设置了弹窗提醒,消息接二连三地来,全关于解家,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看得红福目瞪口呆,暗暗惊叹。
“先生!先生!”红喜人未到声先到,疾呼的声音都似裹着热气。
红福不满地啧了声,“大呼小叫!”
红喜满脸涨红,额角挂着汗珠,还没来到红官跟前,就着急地汇报消息。
“先生!重磅消息!解家那个土匪头子……”红喜大气吞吐,咽了下口水, 红福就接了话,“死了。”
“诶对对对!看来你们都知道了!”红喜喜出望外,“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媒体的胡说八道,所以就特地跑去解家偷偷看一眼,谁知道解家门口已经围满了媒体记者,就像闻味的苍蝇一样,哪里有屎往哪里凑……”
红福又一声啧打断他,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乱打比喻。”
“我倒觉得,挺贴切。”红官上扬的嘴角表示赞同,“那些媒体记者敢上门,八成讨不到半点好处。”
红喜激动得一拍手,“说对了!本来这事没闹那么大,解家压一压可能就过去了,但是那些媒体一上门,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虽然最后他们都被轰走了,解家还扬言要将他们都告了,但听说解家那个……”
他瞄了先生一眼,把将出口的“老不死”三字吞了回去,急忙改口成“解伯仁”。
就算再怎么讨厌解家那个当家的,也真不能当着先生的面那么称呼,即使先生并不承认自己跟解伯仁有任何关系。
红官一脸不在意,挑眉示意他继续。
大抵心里也猜到解伯仁此刻是一个什么状况。
“解伯仁被逼吐血了,好像说是旧病复发,情况还比较危急,马上就送医院了。那个救护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好多记者都拍了照片,他们像疯了一样,解大少爷被逼急了,叫了群家丁出来,连推带打的才把人赶走。”
“呐,我也偷偷拍了一张,差点就被他们发现了。”红喜掏出手机翻出那张偷拍的照片给先生。
照片没有对焦,有些模糊,但看得出来解家门口停着辆救护车,车周围堵着一群举相机的媒体记者,哪怕家丁手持棍棒将他们格开,他们也毫无畏惧,眼里只有对挖掘猛料的渴望。
红官双眸微敛,脸上没有什么波澜,解伯仁当初就应该把门再修得大一点,门槛不要太高,这样救护车也能进去装人,不至于让他在媒体面前显出垂死仪态。
解伯仁无法接受自己落魄的样子,更何况是当众,这比凌迟还要难受。
可惜人昏迷了,不然得在镜头前吐血身亡。
红官声音生冷,“哼,自作孽不可活,要是这么死了倒便宜他了。”
比死了更折磨人的是生不如死。
当年解伯仁让母亲流落街头,死无葬身之地,更在母亲尸骨未寒时迎娶新欢,让他深刻体会到至亲的背叛与人性的凉薄,如今解家江河日下,闹得鸡犬不宁,他只当热闹看,真正关心的是这些个祸害最终的下场。
面对一次次变故,解家毫无招架之力,铺天盖地的新闻也将解家围剿得体无完肤。
红福的手机页面根本翻不完,也懒得翻了,转脸问正兴头上的红喜,“我要的东西呢?”
红喜一拍脑门,“坏了!我给忘了!要不,我再去买?”他摸着头,讪讪地问。
“你看你……”红福料到了,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赶不上先生的晚餐了。”
“没关系。”红官淡淡地说了句,以开心为食易满足。
手机刚充上电,就浮出几个未接电话的消息。
解鸿程这个时候还有精力打电话来责骂他吗?
王蔼仁倒是真的有,或许会认为红官给他找了个坑跳,但最终决定跳不跳坑的人是王蔼仁自己,跟他没关系。
林叔来电应该是分享喜悦和感慨,也许还会提醒他多警惕解家的狗急跳墙。
樊夫人的电话八成关于海上爆炸失踪案一事,其实红官能告知的消息,也仅比新闻报道快一点,他能理解樊夫人迫切的心情。
计承和沈大公子又是为什么?他们对他和解家的恩怨,可没那么大的兴致,多半因为私底下的纠葛。
之后,红官逐一回拨了电话,和他料想的那样大差不差,除了解鸿程。
当听到解鸿程的声音时,他心里咯噔了下,很轻,不易察觉的,有那么一瞬极其复杂的情感掠过心头,空茫、释然、失落和连他都感到意外的一丝同情。
他突然笑出了声,“……老爷子留下那么多个种,他死了,你向我哭丧什么?”
意料之中的责骂没有听到,听筒里只传来解鸿程调节情绪的呼吸声。
红官罕见地耐心等待他开口,心里仍对解伯仁的突然离世感到不真实,哪怕预想过解伯仁的死期和死法,但当这一天真正来时,竟有些可笑的荒诞。
过去总骂解伯仁这个老不死的,没想到他就那么容易死。
“红官,你的恨意还没消解吗?”
这话从解鸿程口中说出,还真是讽刺。
“解鸿程,此时此刻你不料理后事,却打电话关心我恨消了没有,还真是让人想笑。”
话是这么说,红官的脸上也不见得真有笑意。
“我早就说过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是咎由自取,注定好了的,你改变不了。”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我们本质上血脉相连……”解鸿程并没有接红官的话,模糊粘稠的声音让红官皱起了眉头。
到现在还用血脉一说来灼痛烙印?要他感同身受,然后去奔丧?
他反感地回了句:“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神经质的低笑,红官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解鸿程摇头捂嘴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