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吃饱后,唐世勋开始分配任务。
他让周氏和苏妙妙将那些行囊全部搬到山洞里,并将里面的物什归类。
而他和苏如诲则开始处理两具山贼的尸体。
“如诲,你们可有见过其他山贼?”
唐世勋和苏如诲抬着壮汉的尸体走向树林,他低声问了一句。
“未曾见过其他贼人,但途中听这贼人说,他们的寨子里有上一两百个贼人。”
苏如诲有些吃力地抬着壮汉的双脚,神色严肃地回答。
“哦?一两百个贼人?”
唐世勋冷声一笑。
壮汉山贼已被抬到了一棵大树底下,唐世勋蹲在地上扒拉着这贼人的衣物。
同时他心中暗忖,这两个贼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也只能称为普通贼人而已。
就这样的蟊贼,即便有百来人也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若是他能有一二十个精干的手下,定要去洗劫了那寨子。
这时,他从壮汉的衣襟内搜出了几锭银子和一把颇为精致的带鞘匕首。
他将匕首纳入怀中,银子则扔给了苏如诲。
苏如诲接过银子后撇了撇嘴,这银子在山里边简直和个破石头没甚区别,但他还是珍而重之地将银子塞入了怀中。
接着两人又把那矮汉的尸体抬到了树旁,他们在树下就地刨了个浅坑,将贼人扒拉个精光后埋进了坑内。
虽说这俩贼人的衣裳都恶臭难当,但唐世勋和苏如诲都毫无嫌弃之意。
再过几日就立冬了,能多些衣裳,总是好的。
这时,苏如诲突然想到一事:“恩公,我昨日还听这俩贼人闲聊时说,大明的几位官兵前几日曾去过贼人的山寨,听那意思,似乎是想去招安他们。”
“大明的官兵?”
唐世勋闻言神色一怔,奇道:“不是说整个永州府都已被献贼给拿下了?哪来的官兵?竟还想着去招安山贼?”
“这我便不晓得了,但那俩山贼的语气中也满是嘲笑,似乎对招安嗤之以鼻。”
苏如诲摇了摇头,跟着唐世勋向山洞行去,他好奇地问:“恩公,为何您要住在这山洞里,而不继续南下?”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们今晚再住一宿后,明日就出发吧。”
唐世勋淡然一笑。
其实他恨不得立刻就出发,毕竟,谁知道是否还有贼人会经过这里?
但自家知自家事,他的伤还没完全恢复。
何况这会儿都到下午了。
若是赶夜路可不安全,他既担心自己的状态,也担心周氏,而且还得照顾两个孩子。
因此,最好是明日早上再出发妥当些。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山洞中。
只见周氏正独自一人在整理着几个行囊里的衣物。
“夫君。”
听到脚步声,周氏扭过头来对着唐世勋婉约一笑。
多少时日了,她的心情从未像此刻这般愉悦。
那些个行囊中有不少吃食,若是大家省着点,至少够吃上个五六日的。
再加上多了这许多衣物,夜晚也不用担心两个孩子受凉了。
一想到此,善于持家的周氏就感到很是开心。
“夫人,孩子们去哪了?”
唐世勋对周氏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他见周氏的嘴角沾了点儿鱼干的碎渣子,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地帮她拭去。
“哦,妙,妙妙带着立泰和湘儿,在,在清理松鼠。”
周氏支支吾吾说完后慌忙背过身去,她的脸火辣辣的,连耳根都红透了。
虽然世勋的动作很自然,毫不做作,但周氏心中却是暗恼,勋哥儿他怎可如此无礼?
偏偏,她又不便当着外人之面出言喝斥。
“咳咳!”
唐世勋轻咳两声掩饰着尴尬,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太过唐突。
随后他与苏如诲坐在洞中攀谈了起来,他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小伙子。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唐世勋可没有自负到什么事都靠自己来做。
虽说苏如诲也只有十三岁而已,但唐世勋可不会把他当做孩子对待。
黄昏。
残阳如血。
唐世勋等六人围坐在小山洞中。
刚刚大家又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周氏紧紧地抱着个布囊,里面是剩下的鱼干和锅巴等食物。
看着地上零零碎碎的鱼骨和松鼠骨头,她的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色。
她担心这般吃下去,恐怕这些吃食连三日都撑不了。
若非唐世勋极力要求,周氏可舍不得这么让大家放开来吃。
但唐世勋自有他的打算。
哪怕这些吃食仅够大家吃个一两日饱食,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先饿肚子,特别是他跟苏如诲两人。
苏如诲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吃饱了后,正在用一块砂石仔细地磨着豁口大刀。
而他的妹妹苏妙妙则在磨着那把长枪上锈迹斑斑的枪头。
立泰和湘儿两个孩子也没闲着,他们跟着周氏在整理那些行囊中的破衣物。
在周氏的腿旁,还摆着几锭银子和十几件沾着血迹的金银首饰。
这些,就是他们六人的全部家当了。
夜,渐深。
风,呼啸。
山洞里没有生火。
周氏和苏妙妙抱着两个孩子裹在毯子里,毯子上还盖了好些衣裳。
唐世勋和苏如诲坐在洞口旁窃窃私语。
两人都披了好几层衣裳。
苏如诲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豁口大刀。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仔细地听唐世勋给他讲解如何用刀,如何找寻敌人的弱点云云。
唐世勋将长枪放在腿边,不厌其烦地跟苏如诲灌输着一些简单实用的格斗技巧。
虽然他很清楚,苏如诲没有任何功底,也没有实战经验。
但现在他就这么一个堪用的手下,自然希望苏如诲能够快速成长起来。
“恩公,您以前是练家子?”
苏如诲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以前倒也练过一阵子。”
唐世勋淡然一笑。
若说千军万马对阵沙场,又或是冷兵器的血腥战争,他自然没经历过。
但上一世的他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在敌后和暗处不知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
要论求生的本领和对敌的狠辣,唐世勋绝对算是经验十足。
他有些困顿地轻拍着苏如诲的肩膀:“我先睡会儿,下半夜起来换你。”
“没事,恩公,您且安心歇息吧。”
苏如诲咧嘴一笑。
他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大刀,努力地回忆思索着唐世勋传授的经验。
原本,苏如诲是宝庆府新化县的廪膳生,若是天下太平,或许,他在科举之途上会有所成就。
然而这崩乱的世道,就连他这读书人,也不得不拿起刀来。
想到世勋恩公之前说的一番话,苏如诲感到心中激荡不已。
‘你我持刀在手,不仅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汉人的天下太平!’
恩公这等胸怀天下的气概,苏如诲怎能不钦佩?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夜里的寒气,脑子愈发清醒。
看着洞外黑漆漆一片,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