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
韩夫人将绢布折叠整齐放入木盒中,沉声问道:“你的人打听到的消息,是否属实?”
林素素心头一凛,是啊!这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当然!”
唐世勋剑眉一扬,冷声问道:“夫人,你莫非怀疑在下谎报军情?”
“奴家并非怀疑你,也并非怀疑你手底下的人……”
韩夫人神色凝重地给唐世勋解释了一番。
她说,永州府的献贼在石期站之役以前,即合击王上庸老将军护送三王之大明官兵以前,并未兵分两路。
永州府献贼分西路军与南路军是在那之后的事,距今也只有一个多月时间而已。
据韩夫人的线报,此时南路军已攻陷道州与宁远县,并继续南下攻打永州府南部的永明县和江华县,这两县毗邻广西的平乐府。
献贼永州府南路军的兵力本就比西路军少,而南路军的战略意图是攻陷永明县以后,过都庞岭攻打龙虎关!
这龙虎关乃是广西北部的另一处门玥之关,此乃广西桂林府东南必守之屏障。
若龙虎关被破,即便全州方面守住黄沙河关,广西也难逃被献贼入侵之厄运。
当然,龙虎关比黄沙河关更为险峻,韩夫人笃定地说,龙虎关定然还在官兵手中。
因为她另有线报说,永州府南部所有州县的官兵和卫所兵的残部,已经全部撤至永明县境内的桃川所。
虽是残部,但人数可不少,且因背靠龙虎关,广西平乐府的粮草物资输送极为畅通。
因此,永州府献贼南部军的攻势比西部军更困难。
韩夫人将整个永州府献贼的战略方针告诉唐世勋后,神色凝重地说道:“唐公子,你仔细想想,若换做你是道州方面的献贼南路军,可有余力分兵支援西路军?”
“原来如此!多谢夫人指教!”
唐世勋豁然开朗,他由衷地对韩夫人拱手致谢。
说实在的,以他如今刚刚起步的情报体系,即便想了解零陵城的情况都困难,何况是永州府南部的诸州县?
原来南边还有个龙虎关!唐世勋在心中记下这个关键点。
同时他也暗自惊讶于韩夫人的情报网究竟有多大?为何对整个永州府的情况都能了解到?
他又想到适才韩夫人发怒时,曾直呼陈副总兵的姓名,这也很是奇怪,难道她不是陈副总兵的下属?
这个女人可真是高深莫测啊!唐世勋的心中对韩夫人是愈发地好奇而警惕。
林素素在旁沉吟许久后,问道:“夫人,您是否认为庞大海在散布虚假消息?”
“不。”
韩夫人螓首微摇:“若是散布虚假消息,他不该严令下面的人隐瞒,城内贼兵只有两千上下,为防城内豪族与百姓的不安情绪,庞大海甚至可夸大其词以安定人心不是?何须隐瞒呢?”
“夫人所言极是。”
唐世勋很是赞赏地看了韩夫人一眼,还别说,这女人认真起来时脑子当真不错。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之前在下便认为庞大海该是在做局,但究竟是做谁的局,不得而知。但有了夫人你所说的情报,在下认为献贼一定有一路援兵,无论是否来自南路军,也无论是否在渌埠头!甚至!”
说到这,他的鹰目中划过一丝寒芒:“甚至有可能,我的人也被庞大海给耍了!”
“嗯,两位,此时大家千万要冷静!”
韩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地沉声道:“继续打探!莫要被城外的交战影响!我们的战场,在城内!”
“是!夫人!”
唐世勋和林素素恭声应是。
林素素将之前韩夫人写的密信交还回去。
毕竟有了韩夫人所说之疑虑,此时可不能冒险传递不知真假的情报出去。
随后,唐世勋与林素素一同告辞离去。
午时。
城外传来的号角声与擂鼓声愈烈。
城内四条大街上,东、南、北三座城门的贼兵不时飞马向城西传递消息。
街上百姓愈发稀少。
唐世勋依旧是那副蜡黄脸的病秧子模样,他在林素素的搀扶下,来到了十字街口的如意酒楼。
只见偌大的酒楼一楼竟只有两三桌客人,二人刚走到酒楼门口,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喂!那个谁!唐公子是吧?”
“哟!这不是花捕头吗?”
唐世勋扭头一看,心中不禁暗骂,怎的当街叫我唐公子?
但他面上则恭敬地施礼道:“不知花捕头找在下何事?”
此人名叫花荣,乃是曾有才的发小,两人以前都是城里的无赖子。
自打陈劲真被马知县罢免后,花荣被曾有才提拔为快班的副捕头。
这花荣虽生得五官端正,高大魁梧,端的是一表人才,站出去颇有威势。
但据岳三水所说,花荣既胆小又贪财好色,与那曾有才当真是臭味相投。
果然,花荣此时虽是叫住唐世勋,但眼睛却色眯眯地盯着林素素的身子。
‘咳咳!’
唐世勋故作难受地捂嘴咳了一阵,右手衣袖上顿时又多了些血渍。
林素素自然会意,先行进入了如意酒楼内。
花荣看着唐世勋这要死不活的咯血模样,眼皮子不禁一阵乱跳。
他知道唐世勋是细作,但可不知道唐世勋是装病,于是连忙低声道:“曾爷叫你去衙门快班的公房。”
说罢,花荣眼中满是嫌弃之色,如同避瘟神般快步离去。
三楼包厢内。
板爷、二板和林素素站在窗前。
眼见唐世勋缓步走向北大街的县衙,板爷对二板使了个眼色,并冷笑道:“没想到,连副捕头花荣也知道他的身份呐?”
二板会意,立刻告辞离去。
林素素亦是看着唐世勋的背影,好奇地问道:“板爷,此人究竟是何来头?为何,韩夫人对他如此青睐有加?”
“哼!”
板爷的眼中不自禁地划过一道怨毒之色,冷声道:“一个脑子颇为好使的秀才山贼而已!只是夫人的许多得力手下不在城里,才同他虚与委蛇罢了。”
“咯咯!只是虚与委蛇么?”
林素素不禁掩嘴轻笑道:“奴家怎觉得,夫人与他之间……”
“林素素!”
板爷打住她的话头,并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管好你那边的事便可,莫要揣测夫人的心意!是了,那姓唐的可曾察觉你有问题?”
“板爷啊板爷,您何须如此小看奴家?”
林素素一脸傲然地看着窗外冷笑道:“连打爷那等精明之人都未察觉奴家有甚问题,这才见过几回的秀才山贼又岂能看出端倪?”
“此人的确有些能耐,你可莫要掉以轻心!”
板爷的右手极为自然地搂住她那丰腴的腰肢,低声问道:“曾有才昨日真的未曾辱了你?”
‘啪!’
林素素不禁气恼地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娇嗔道:“你信不过奴家?”
“桀桀!”
板爷一阵怪笑,搂着林素素离开了窗户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