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夫人神色气恼地续道,玉姑之前来找她,那话说得可是极为不客气!
玉姑说当初唐公子给江少夫人的三千两黄金,乃是给她做生意的本金,如今她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当初那些本金是不是也该还了?
而且玉姑还说,看在江少夫人是为公子做事的份上,利息就免了云云。
正是这句话让江少夫人火冒三丈,她知道玉姑也如她一样是易容的,也知道玉姑跟唐世勋甚是亲近,可是她凭什么要听玉姑的?
唐世勋在旁听得暗自苦笑,他沉吟片刻后问道:“玉姑可有说是因何缘故要拿回那些黄金?你可是给她了?”
“因何缘故?”
江少夫人一声冷哼:“她说是要派人北上南下,所需金银甚多,是以让奴家将你的本金给她!但奴家为何要给她?她又不是奴家的上司!”
“哦。”
唐世勋顿时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此事。
上午在宋家祖宅的秀荷居内,阿梓与他密谈时曾提到过,如今她手下的人大致可分为三拨,其中‘寅组’的组长老高无疑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因老高对阿梓极为信服,是以严格按照她的‘教程’发展情报网,如今老高的手下已将情报网铺至整个零陵城与周边区域,成了名副其实的情报头子。
而且老高甚为通透,他不仅对阿梓言听计从,对薛正和岳三水也极为尊重,实际上薛正和岳三水乃是老高的上线,阿梓的许多吩咐都是由薛正或岳三水传达给老高。
当然,由于老高的寅组极为强势,‘子、丑、卯’三组无疑就黯然失色。
其中‘子组’已沦为弃子,因其组长朱四方和两个组员已是背叛了阿梓和唐世勋。
三日前的夜里,阿梓安排‘子组’和‘丑组’在归隐巷的庞宅之外秘密保护唐夫子的安危。
谁曾想子组的朱四方等三人居然被杨氏所收买,正是由于朱四方等人的秘密放行,才让刺客潜入了庞宅之内,继而导致唐世勋险些遇刺,而方媛儿则香消玉殒。
阿梓在上午时告诉唐世勋,朱四方等人她必然会处理,不过经她甄别后,‘丑组’的老钱等人并未背叛她和唐世勋。
但阿梓认为如今再把老钱的丑组放在零陵城内太过鸡肋,因此她打算让丑组的老钱等人南下道州城,开辟南边的道州等诸州县的情报网。
至于‘卯组’,则已名存实亡,组长郑罡如今一直在画眉铺以北的高关岭埋火药不是?而卯组当初只有一个组员老井,但老井和他的姘头翠姐等人自打被杨氏绑架之后,至今渺无音讯。
阿梓还告诉唐世勋,她本是在考虑派几个精干的手下组成新的细作小队,秘密北上祁阳县。
而今早薛刚找到她,主动请缨去祁阳县开辟情报网。
对于薛刚想要离开零陵城的原因,阿梓自然心知肚明,因此北上祁阳县的细作队伍,阿梓交给了薛刚带领。
唐世勋想到这儿不禁有些疑惑,他当然赞同阿梓开辟南部和北部的情报网,但阿梓并没有说她缺银子不是?
想及此,唐世勋坦诚地看着江少夫人说道:“没错,玉姑的确是要派人北上南下,此事乃是我同意的。”
江少夫人闻言脸色愈发阴沉:“原来真是你授意的?那你何不直接让奴家将那三千两黄金还给你?何须如此拐弯抹角?”
唐世勋淡然笑道:“在下虽同意此事,但可没有要求你归还甚本金,你也莫要太过气恼,此事我会亲自去问玉姑。”
江少夫人见唐世勋都如此说了,她的神情亦是缓和了下来:“不知公子此来有何指教?”
“哎!哪有甚指教的?”
唐世勋轻叹了一声,摇头苦笑道:“只是烦心事太多,也不知跟谁说,不知不觉就到你这儿来了。”
“呃?”
江少夫人闻言一怔。
他这话是何意?不知跟谁倾诉,却不知不觉到了我这儿?莫非,他当我是红颜知己?
江少夫人瞥见唐世勋的忧郁神色,她的心口没来由地一阵轻颤。
自从她被唐世勋救了以后,她对自己的‘新生’早已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之所以选择活下去,正是因为唐世勋的劝说,但这可不是因为她对他有甚情愫。
想当初唐世勋告诉她,你不想为你的儿子、夫家和亲人们报仇?若是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报仇,而后你再去寻死觅活,我自然不会拦你,但你若就这么死去,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下的他们?而我也会看不起你!
江少夫人那时自然听出唐世勋是在用激将法,但他本就是她的恩公,哪怕是为了还他的救命之恩,她也不能再整日里自艾自怨地寻死觅活了不是?
何况,唐世勋不仅给了她一个十三姑的新身份,更是给了她两份极感兴趣的‘工作’。
而在昨日下午之前,江少夫人对唐世勋只是有感激之情,同时对他这个人甚为好奇,但她对他绝无男女间的情意。
直到那个可恶的玉姑来了以后!江少夫人一想到玉姑便心中暗恼。
昨日下午她当真是给玉姑气得不轻,那玉姑不仅当着她的面与唐世勋亲昵,更是出言讥讽她。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江少夫人又岂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而她当时竟是当着唐世勋的面说,‘若是公子真想……奴家,自然愿意效劳’。
真是羞死个人了!我当时怎会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来!江少夫人从昨个夜里开始,已是不知多少次这么骂过自己。
而她昨晚更是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浮现着唐世勋扮作唐夫子的模样,她非常想知道他究竟长的是何模样,因她自从被他救出来以后,还真的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哩!
“江少夫人?”
唐世勋见她竟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发愣,他不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哦,没!”
江少夫人螓首微摇,她直感到脸色发热,忙低声道:“公子莫要再叫奴家江少夫人了好么?你,还是叫奴家依柔吧!”
“依柔?”
唐世勋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咧嘴笑道:“原来你叫江依柔啊?嗯,还别说,这名字倒是与你曾经的气质极为吻合。”
“咯咯!”
江依柔掩嘴轻笑,旋即她的右手肘搭在桌上,柔荑撑着下巴打趣道:“那是曾经,如今奴家可再也不是那个柔柔弱弱、寻死觅活的江依柔了!”
唐世勋欣慰地点了点头,淡然笑道:“能看到你越来越有自信地活着,吾心甚慰。”
“好啦!莫要说奴家嘞!”
江依柔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有何烦心事呢?”
“哎!还不是南边的富家桥防线!”
唐世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并未先提及军饷之事,而是将南边的军务和打开局面后的大好形势等详细地说与江依柔听。
兴许他这既无奈又忧郁的神情有演戏的成分,但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谁知道阿梓会在他之前跑来找江依柔要甚本金?
深谙御下之术的他很清楚,若是他不管不顾地直接向江依柔提出需要更多的银子,这未免也太让她寒心了不是?
江依柔听唐世勋讲述了南边的形势之后,妙眸已是闪闪发亮。
她听出了唐世勋话中的一个重点,原来他不仅仅要设立零陵商会,更要在道州、宁远县、永明县和江华县都设商会,而且这些州县的商会皆归零陵商会管辖,以平抑和统一物价、打击垄断、对外贸易等商事!
一旦那些州县都设立商会,那永州府境内除了东安县和祁阳县,其他州县的商贸事务岂非都由我来定?那我这个零陵商会的会长岂非权力更大了?江依柔直感到心肝儿一阵狂颤。
这是她从未敢想的事情,正是眼前这位唐公子,让她有了如此大的权柄!这种从未体会过的滋味儿,着实让她心中无比亢奋。
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啊!唐世勋看着江依柔的激动神色,心中不禁暗笑。
旋即他深深地凝视着江依柔的双眸,神色既自信又傲然地笑道:“依柔,你可莫要以为这就是你们商会体系的全部!也莫要被眼前的小利所蒙蔽!待到南边诸州县尽数为吾所有,吾必北出湘口关拿下祁阳县!而后东进衡州府,西窥宝庆府,北上长沙府,甚至是整个湖广!吾之界限,即汝商会之界限!”
“啊!”
江依柔俏目圆瞪,忍不住掩嘴惊呼。
眼见唐世勋挥斥八极的激昂豪迈与自信之色,她被深深的震撼了!
衡州府?宝庆府?长沙府?整个湖广?他!他竟然图谋如此之大的地盘?江依柔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感充斥着身心,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对他膜拜的冲动。
从来没有谁在她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然而,她却对唐世勋的宏图大志深信不疑!
当然,江依柔的心思极为细腻,她敏锐地察觉到唐世勋的这一整番话中似乎别有深意,于是她恭敬地问道:“公子,您要奴家如何做?”
问得好!唐世勋不禁心中暗赞。
他对江依柔所说的话可不是单纯的画饼而已,其实他的宏愿也不止告诉了她,阿梓和韩夫人同样非常清楚。
为何阿梓愿意追随他?为何韩夫人愿意‘倒贴’来跟他合作?这岂非都缘于如今的他有了一定的资本?那资本不就是南边富家桥防线和北边画眉铺营地的军队?
而正因为他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一支近万人军队的‘暂时效忠’,才让阿梓和韩夫人看到了他的无限可能不是?而眼前的江依柔不也同样如此认为?
当然,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眼下他虽是这支军队的首领,但隐患极多,如今的他可还没有完全控制这支军队!对于那些士兵而言,银子和粮草岂不都是最重要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