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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合起伙来坑藩王(上)

“呵呵呵,这个李乾德有点儿意思!”唐世勋听韩伊人说到这已是忍不住笑道:“他是真敢吹嘘啊?难怪桂王等人会险些命丧石期站。”

的确,长沙府至少十万人以上的献贼被李乾德说成只三万人,而长沙府境内最多万人的各府官兵援军竟被他说成有六七万人?

唐世勋对此感到很是疑惑,李乾德如此颠倒紧要之军情无疑是把所有人都给带进了坑里去,难道李乾德真以为靠着衡州府的两万官兵就能抵御献贼入侵?

“亏你还笑得出来!”韩伊人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当时奴家在衡阳城也是吓个半死哩!不过李乾德当时比你这会儿笑得更浮夸……”

只听韩伊人既好气又好笑地续道,去年八月下旬张献忠的大纛出现在衡山县境内的消息,乃是由负责为李乾德断后的靖州参将洪山海等数千援兵传来。

当时洪山海等各部皆已退至衡山县城,得亏他们放弃了所有辎重连夜撤退,且献贼的大部分兵马皆涌入长沙城内,方才让洪山海等各部官兵从湘潭县的下滠市与渌口之间的夹缝里逃脱。

张献忠亲至衡山县的噩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惊得本就重病缠身的桂王朱常瀛险些背过气去,而惠王、吉王等一众藩王皆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他们纷纷焦急地想要让各自的手下去准备车马意欲南逃。

但李乾德却掐指一算,随即一声大喝震住了众藩王,他仰天大笑,张献忠的大纛是假的!来者顶多是张献忠的义子艾能奇部,绝不可能是张献忠本人。

李乾德神色笃定地捻须分析道,他在长沙府之时就已广派斥候查探敌情,距离衡山县最近的便是攻打醴陵县的献贼艾能奇部,其精锐也就千把号人而已。

至于说有三万余献贼进入衡山县,那必然是艾能奇招募的难民!故而才会举着张献忠的大纛以乱我军心!

在当时看来,李乾德的分析倒也并非无端猜测,因他在去年八月初九撤出岳州府城巴陵之时,张献忠还与义子孙可望、刘文秀在巴陵城外不是?

就算张献忠当日便入主巴陵城,难道他都不休整便快马加鞭南下长沙府?

即便当真如此,张献忠难道在入主长沙府城之后既不休整也不夺取长沙府全境,便又与艾能奇合兵南下衡山县?这在李乾德看来是不可能的事。

湖广巡按刘熙祚和王上庸等军政要员们亦对此表示认同,他们皆以为长沙府西部的安化县真有六七万听命于李乾德的各府州援军,只要洪山海等各部坚守衡山县拖住献贼,他们完全可以加紧布防衡阳城,并由抚台大人李乾德与那六七万援兵约定两面夹击之时间,这岂非有可能全歼艾能奇的三万贼兵?

老而弥坚的楚王之弟朱华壁则提出了一个猜测,莫非张献忠是知晓众藩王皆在衡阳城,故而派艾能奇赶来夺取藩王们的家当?

惠王朱常润立刻讥笑道,老爷子,您楚王一脉的家当全都在武昌府城和岳州府城,咱们这些小藩王的家产便是加起来也没有楚王一脉的多,这还撑不死他张献忠?

吉王朱慈灶则问李乾德,莫非是因为李大人你在巴陵城诈降而全歼了数千献贼的先锋军,张献忠是急吼吼地派艾能奇来寻仇?

朱慈灶的问话简直是正中李乾德的下怀!他立刻添油加醋道,其实他何止是全歼了数千献贼先锋军?巴陵城北郊的城陵矶之役,虽然他没拿下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部,但由于将士们肯效死力,那孙可望可是被砍了好几刀!无论孙可望是死了还是重伤,但看来张献忠把这笔账也算到他李乾德的头上了。

这番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很是诡异,所有人皆神色复杂地看着李乾德,你在城陵矶之役居然把献贼‘太子’孙可望给砍伤了?若是孙可望一命呜呼,张献忠不得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更巧的是就在众人商议之时,衡山县的官兵守军又派人传来急报,有几个被献贼俘虏的官兵幸运地逃到了衡山县城,其中一个百总说他被俘虏时亲耳听到贼兵谈到一则悬赏令,即活捉湖广巡抚李乾德者可赏万金!

藩王们和刘熙祚、王上庸等人皆既惊得头皮发麻,难道孙可望真死了?否则张献忠怎会发出活捉李乾德赏万金的悬赏令?

李乾德当时的表情也是精彩至极,这是真被张屠夫给惦记上了啊?

到了次日一早,衡山县的守军又派信使传来噩耗,衡山城被献贼拿下!守军与各部援兵难以抵挡,遂且战且退往衡阳城而来。

献贼竟打得如此之凶猛?众藩王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而李乾德当时也吓了一跳,他问那信使,可是张献忠率精锐夺得衡山城?

信使答道,未见张献忠的大纛,夺城的乃是艾能奇等献贼将领。

这信使苦笑道,按理说擅守的洪山海等老将皆在衡山城内,该城要坚持数日应当不是难事,但衡山县的境内聚集的难民委实太多,且当地豪族对难民和百姓逼迫太甚,实际上是城内百姓率先发动暴乱并打开了北城门。

李乾德听罢又升起了希望,原来衡山城是因内乱而导致陷落,并非是因献贼兵力太盛之缘故。

最后那信使提了一嘴,当衡山城陷落之后,有斥候发现近千精骑由北边开入城内,且为首的大旗上写着‘李’字,不知是否为张献忠的义子李定国来了。

李定国也来了?李乾德和刘熙祚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虑,一个艾能奇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再来个李定国如何打得过?

当晚,李乾德与桂王世子朱由楥、惠王、吉王、朱华壁、刘熙祚、王上庸、韩伊人等进行了紧急磋商,并定下了详实的计策。

该计策为,由巡按刘熙祚组织衡阳城的防务以坚守之,而众藩王则分两路由湘入桂,一路由李乾德带着吉王的弟弟朱慈煃等吉王宗室、朱华壁等楚王宗室向西进入宝庆府。

而后这一路的藩王宗室们南下武冈州与岷王会合,由越城岭的偏道进入广西桂林府,李乾德则高举自己的大旗在宝庆府境内招摇以吸引献贼的主力。

另一路则由王上庸率主力护送桂王、惠王、吉王等藩王和宗室们南下永州府,继而由东安县进入广西桂林府的全州。

为确保桂王这一路的安危,李乾德还叮嘱刘熙祚,如若献贼绕过衡阳城追击桂王,哪怕弃掉衡阳城也要阻击献贼,以保得桂王等藩王的安危云云。

桂王见李乾德如此顾及他的安危自是老怀大慰,但桂王和惠王等同时又极为肉疼留在衡阳城内的近七成王府宝物,这该如何运走?

李乾德提议,事态紧急切莫拖沓,两路最多再各运走半成宝物,剩下的只能藏匿于各地,否则行进速度太慢,待到将来光复衡阳县再取之便是。

藏匿宝物之事由桂王、惠王与吉王等藩王的心腹们去进行,并由李乾德和韩伊人的心腹统筹协助此事。

至于藩王们招募的那数千新兵,则全部交给刘熙祚去用于守城。

去年八月底,王上庸率陈建志等人护送桂王等藩王们先行离城南下;九月初一,李乾德率部与吉王的弟弟朱慈煃等一路西进宝庆府。

但两路皆有大量的贵重物品,行进速度委实太慢,而两路皆有韩伊人派出的湖广锦衣卫密探随行。

洪山海等各部官兵则撤至衡阳城与刘熙祚一同坚守。

当时献贼的数万大军如蝗虫一般席卷衡州府北部,坚守衡阳城的刘熙祚等人已是看到了张献忠的大纛,看来这真是张献忠亲至了!

且献贼翟将军与孙将军两部意欲绕过衡阳城后攻打常宁县,刘熙祚大惊失色,他知道桂王那一路的行进速度缓慢,若他不去支援,桂王与惠王等必然逃不过献贼的追击。

于是刘熙祚点齐麾下精锐突出重围,赶在献贼翟、孙两部之前进入永州府祁阳城,他一边派信使去通知王上庸丢弃王府宝物赶紧南下,而他则在祁阳城组织防务,但翟、孙两部献贼势大,祁阳城亦岌岌可危,无奈,刘熙祚以身为饵赶往零陵城。

由于零陵城的秦正甫与柳大钧私开城门放献贼孙将军的精锐入城,导致刘熙祚被俘,之后被押送去衡州府见张献忠,后因绝食不降而被虐杀于长沙府宁乡县。

而洪山海等各府官兵援军与衡州兵共同坚守衡阳城,无奈献贼势大,衡阳城沦陷,洪山海率残部入永州府,后逃入东安县的黑土岭。

献贼的翟、孙两部在攻陷祁阳城以后,翟将军率部攻打东安县,孙将军则率部前往零陵县,他们一开始并未察觉处于两县中间的王上庸部官兵,也不知道王上庸居然护送着桂王等一众藩王与宗室。

但当东安城与零陵城陷落以后,这支护送藩王的军队便被卡在了石期站一带,而后便是数路献贼围攻王上庸部。

得亏王上庸老成稳重,他趁着被合围之前便已分出百余嫡系精锐骑兵,每个骑兵或抱或背地将藩王们与宗室子弟送去了全州的黄沙河关,除了桂王的四子朱由榔等几人意外坠马致不幸被献贼俘虏以外,其余人等皆脱离了险境。

而王上庸则战死于石期站,其嫡系陈建志与包耿、赵烈、贾煜等率残部杀出重围后避入了东安县的黑土岭韬光养晦。

再说李乾德那一路,当他带着吉王的弟弟朱慈煃、楚王宗室朱华壁等人进入宝庆府之后,这些藩王宗室们险些吓破了胆,因宝庆府城邵阳已被献贼钱将军率部拿下。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那献贼钱将军乃是由长沙府西部的安化县南下宝庆府!你李乾德所说的六七万集结于安化县的各府援兵乃至贵州省的近万精锐步卒呢?

但李乾德表现得比他们更愤怒,他大骂那六七万援兵不等他的命令就提前奔袭长沙府城断献贼后路,导致安化县被献贼夺下,继而连宝庆府的北部也沦陷云云。

这番说辞自是让朱慈煃等藩王宗室们惊疑不定,而年近七旬的朱华壁则力挺李乾德,并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策。

即他们这一路的王府宝物必须赶紧丢弃,以便让藩王宗室们加快速度赶往武冈州找岷王,若迟之不仅有性命之忧,更担心岷王一脉已经由武冈州南下新宁县甚至进入越城岭。

而后李乾德这一路在邵阳县以南的高霞山一带将宝物全部藏匿,朱慈煃等藩王宗室们被分作两拨,一拨为朱慈煃等吉王宗室,另一拨为朱华壁等楚王宗室,由李乾德派兵护送去往武冈州。

不过,朱华壁这一拨人在离开半日之后又折返回来与李乾德会合。

当时李乾德身边还有近千将士,他遂施行自己在衡阳城时就想好的谋划,他留下近半将士随行,另一半人则分成两拨,一拨举着他的大旗在宝庆府的北部招摇,另一拨同样举着他早就制好的第二面大旗,向东回到衡阳县去招摇。

至于李乾德和五百将士及朱华壁等楚王宗室们,则在高霞山挖出了许多朱慈煃等人藏匿的王府宝物,继而向西绕过紫阳关、峡口镇之后进入了靖州。

想来李乾德的打算该是在靖州招兵买马重整旗鼓,但事与愿违,靖州的州城以及绥宁县、会同县等皆被献贼占领,且李乾德的行踪被献贼的斥候查知。

被逼无奈之下,仅有三百余人的湖广巡抚李乾德只得逃往靖州的通道县,但该县又发生乱民暴动,当地官员与豪族被数以万计的暴民给砍杀殆尽,难以立足的李乾德只能无奈进入贵州省的黎平府避难。

李乾德入贵州的消息便是由靖州的献贼传出,而远在桂林府城的惠王与桂王得知此消息已是去年腊月。

吉王的弟弟朱慈煃逃到桂林府城之后讲述了他们那一路的经历,惠王朱常润和桂王世子朱由楥等顿时就回过了味来,这李乾德和朱华壁两个老狐狸是合起伙来坑咱们呐?

首先来说,逃到桂林府惊魂未定的藩王们本就恼极了李乾德,若非李乾德在衡阳城之时可劲地忽悠,藩王们岂会全部在衡阳城内多待了那关键的十日?若是在李乾德弃守长沙府南下之时藩王们便逃跑,又怎会在石期站险些被献贼给包了饺子?

其次,朱慈煃等人皆顺利地逃到了武冈州与岷王一脉会合后去到了桂林府城,但楚王一脉的朱华壁等人为何却全都消失了?

再有,惠王回想起在衡阳城时,朱华壁从未反对过李乾德提出的任何建议,且这老狐狸还故作老成持重地帮李乾德‘完善’计策,包括他们藏匿难以运走的六成王府宝物及分两路离开衡阳城,可不就是李乾德与朱华壁在一唱一和之间引导众人定下的计策?

也正是在去年腊月,桂王世子朱由楥派人送了一封亲笔信给待在零陵城内府学宫的韩伊人,朱由楥在信中提及了李乾德和朱华壁的坑人之举。

且朱由楥在信中还提到一个更大的担忧,即对于藏匿在衡阳县境内的那六成各藩王的宝物之担忧,因去年八月底藏匿的海量宝物是由桂王、惠王与吉王等藩王的心腹们去进行,并由李乾德和韩伊人的心腹统筹协助之。

因此朱由楥和父王朱常瀛、惠王朱常润等皆担心李乾德避往贵州省会否是虚晃一枪,实则已秘密派人回到衡阳县去挖掘他们藏匿的王府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