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张献忠率军以火药炸开通远门附近城墙,一举攻克重庆府城!
明瑞王朱常浩、四川巡抚陈士奇、重庆知府王行俭、巴县知县王锡等皆被处死。
张献忠下令把所有据城顽抗的官军士卒全部剁去一只手,然后释放,这些被砍去一只手的官兵逃窜所过之地,军民尽皆震骇。
张献忠率部稍事休整数日后,留下刘廷举带着为数不多的军队驻守重庆,大军则兵分水陆两路,向四川省会成都府进发……」
……
六月廿一,「满清固山额真巴哈纳、石廷柱等带率清军进抵山东济南府德州。
德州反叛大顺政权的地方乡绅武装‘仍欲拒命’,不愿归附清朝。
由于德州乡绅武装乃乌合之众,又得不到南明弘光朝廷的支援,德州知州张有芳遂四处游说,地方乡绅被游说后解散部众,拜表归顺清廷。
畿南、山东省的诸多州县皆被拱手让给了满清……」
……
同日,广西省,桂林府城临桂。
靖江王府乃是坐落于桂林府城的‘城中城’,自明太祖洪武五年始建王府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二载,从第一代靖江王朱守谦传承至今已是到了第十三代靖江王朱亨嘉。
在王府内有座气势雄伟的孤峰,此即睥睨全城的‘南天一柱’独秀峰,而在峰顶还建有威严壮观的独秀亭。
一般而言只有王府中人或靖江王邀请的贵客才能有幸登临独秀亭,而在今日上午,戒备森严的靖江王府便迎来了一男一女两位贵客,两人在王府侍卫的引领下缓步登上了独秀峰,而第十三代靖江王朱亨嘉正在独秀亭内亲自接见二人。
这贵客之一乃是兴安县灵渠的陡军副指挥使颜兆丁之嫡女颜梓玉,另一个走得气喘吁吁的华服胖子则是如今全州公认的首富黄嚭。
颜梓玉明面上的身份不仅是颜兆丁之女,且楚军于三日前,即六月十八授权她为与两广军政要员谈判的代表,而她私下里乃是楚军的军情一科的科长。
如今颜梓玉的情报网不仅覆盖了广西省的东南中北部,广东省的肇庆府、广州府、韶州府之风吹草动亦瞒不过她的眼线。
黄嚭在两日前才抵达桂林府城,他此来是作为全州商会与楚军商会的‘双会’代表,实际上他就是全州商会的会长,而他此来的主要任务是与两广及云贵的豪商洽谈商贸合作。
其实颜梓玉和黄嚭这两天皆是忙得脚不沾地,谁曾想今个一大早,靖江王朱亨嘉遣使来正式邀请二人去王府内的独秀峰上一叙。
这,可是规格极高的邀请和礼遇,颜梓玉和黄嚭只得推掉所有事务应邀前来拜见。
靖江王朱亨嘉已年过三旬,丰神俊逸的他身着常服端坐于亭内,待到颜梓玉和黄嚭躬身施礼后,他和气地示意二人就坐。
旋即他率先开口笑赞:“素问颜副指挥使的大千金貌美如花冰雪聪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颜梓玉矜持地施礼浅笑道:“王爷过奖,奴家这等蒲柳之姿可当不起貌美如花四字。”
朱亨嘉捻须打趣道:“呵呵呵,梓玉妹妹果真是冰雪聪明,难怪那楚军大帅唐世勋对你念念不忘,但话说回来,他究竟何时来迎娶你?本王可是早就为你们备了一份大礼呐!”
颜梓玉俏皮地嘟着含珠唇抱怨道:“王爷您还晓得奴家的未来夫君是唐世勋呢?他在湖广过得如此凄惨,左良玉欺负他,朝廷也欺负他,况且朝廷还未对他招安,您说奴家又哪敢嫁给他哩?”
“凄惨?欺负?”朱亨嘉直感到牙酸不已,随即他打了个哈哈后看向黄嚭:“黄会长,今后,本王还需多多仰仗贵商会呐!”
黄嚭受宠若惊地频频施礼连道不敢当,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如同弥勒佛般的和气笑容,毕竟他只是一介商贾,哪怕被靖江王以贵客之礼给邀请来,但他自然是以颜梓玉为首。
因此黄嚭尽可能地少说话,故作恭敬地听着朱亨嘉与阿梓的‘开场白’,同时,他低垂着眼帘以掩饰那小眼睛里乃至心中对朱亨嘉的鄙夷。
莫要看颜梓玉和朱亨嘉相谈甚欢,甚至朱亨嘉还亲切地称她‘梓玉妹妹’,但其实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
而颜梓玉不仅也如黄嚭一样鄙夷朱亨嘉,同时又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之感。
当唐世勋在四月初十于祁阳城外正式建立楚军,直至弘光帝在五月十五登基以前,颜梓玉头顶着‘楚军大帅未婚妻’的光芒,在桂林府城混得是风生水起一时无两。
而当弘光帝在五月十五登基的消息传至广西,颜梓玉她爹颜兆丁和广西都司同知吕大人等就曾指出,新朝廷在处理湖广的问题上极可能偏帮‘宁南侯’左良玉。
果不其然,朝廷毫不意外的选择交好左良玉并一同打压楚军。
一开始广西都司同知吕大人和回乡丁忧的原韶南兵备道兵宪徐大人、以及广西藩司和臬司衙门的不少官员还在尽力为楚军说好话或鸣不平,但广西巡抚陈大人还是决定限制对楚军的物资出口。
陈大人的这道指令已是极为坚决地表明了他的政治立场,因此从五月下旬直至六月初七楚军战胜左良玉麾下大将王允成部以前,就连都司同知吕老大人都以身体抱恙为由闭门谢客。
原韶南兵备道兵宪徐大人乃是颜梓玉的亲姑父,徐大人是那段时日里唯一接见颜梓玉的官员,但徐大人也是既悲观无奈又懊恼不已。
其实徐大人才是最早上奏朝廷招安楚军的官员!可是他的奏章委实太早了些,那还是他得知唐世勋入主祁阳城的确切消息之后所写。
该奏章在三月底就已送出,只不过那时徐大人为了捞得最大的政治利益,即通过这封极具前瞻性的招安奏折来谋取朝廷有可能对他‘夺情起复’,遂派心腹将奏本直接送往了北京城。
没错,那时徐大人怎会晓得崇祯帝已在煤山自缢?闯贼李自成居然入主了北京城?故此,徐大人的心腹与那道奏本至今不知去向。
待到徐大人得知福王朱由崧在五月初三正式就任监国以后,遂又火速派人上呈新的招安楚军奏章,而好些个两广的藩司与臬司衙门官员亦在徐大人的号召之下上书新朝廷。
谁曾想礼部郎中周镳的招安楚军奏章已在徐大人之前呈上朝廷,而周镳不仅是东林党人,且又有好些个东林党的官员亦紧随其后上奏招安楚军。
徐大人等并非东林党人,故而他和两广官员们招安楚军之奏章跟在周镳等官员之后显得格外醒目,最为直接的后果便是,他们皆惹得当朝首辅马士英的不满。
而徐大人亦因此遭到被他‘怂恿’上书的两广官员们的不满,同时也遭到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沈犹龙、广西巡抚陈大人等两广要员们的不满。
因此,徐大人莫说是想甚被新朝廷夺情起复了,就算他三年丁忧期满之后也极可能仕途暗淡不是?
加之朝廷对楚军的打压已成定局,故而颜梓玉虽拜见了姑父徐大人两次,但徐大人已不对楚军摆脱困境抱有太大的期望。
甚至徐大人还劝颜梓玉莫要再挑动舆论为楚军造势,否则一旦惹恼了广西巡抚陈大人,恐怕连阿梓她爹颜兆丁都要遭到波及。
颜梓玉最为彷徨而焦虑的无疑是六月初一到六月初六,那几日间楚军和左军的首战还未决出胜负,而楚军东进江西省之举又惹恼了两广总督沈犹龙等诸多两广的军政要员。
出于对楚军的不确定性之担忧,那些个被颜梓玉等人重金贿赂、曾信誓旦旦要为楚军摇旗呐喊的广西军政要员们皆以各种理由避开她。
又有两广和云贵的豪商们虽有大量物资云集于桂林府城,但皆不敢将之销往全州,甚至于铜铁等涉及军事的物资都不敢轻易进行售卖。
而颜梓玉的亲舅舅、陡军指挥使季荣祖亦是为了明哲保身而亲自下令,灵渠上的三十六陡之陡军进行联合集训,这实际上就是变相的禁止陡军上下继续向全州走私物资。
其实颜梓玉何尝不知这些官油子们皆在观望等待‘楚左湘阴战役’的胜负?即便阿梓的情报网发展得再大,但在楚军未取得关键性战役的胜利以前,她又如何能改变两广军政要员们对楚军的态度?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她发动舆论的力量尚有不错的效果,两广军政要员们出于各方面的因素考量,大多数官员乃至两广士林皆反对出兵湖广。
但楚军境内已是物资匮乏、物价狂飙!颜梓玉如何不心急如焚?
而更让颜梓玉不满和鄙夷的,则是今日召见她的靖江王朱亨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