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白简单看了一眼。
楼沫沫把食物做的倒是很丰盛,只是多是一些素食且煮的软烂。几乎见不到什么荤类菜。
李月白看出来了楼沫沫的些许紧张,但并未点破而是笑了笑道:“挺丰盛的。”
然后她示意楼沫沫一起坐下来吃饭。
期间让楼沫沫觉得意外的是,李月白倒是从未去问过她的身份。毕竟,她这个身份怎么都有些不光彩。
她原以为自己意中人的长辈来找她是发难的……
毕竟……
像是那些大世家总归会对她们这种女子有偏见。
但她整体和李月白聊下来,倒是觉得对方说话和气,一些话题聊起来也很轻易就能让人放松。
李月白缓缓道:“眼下寒冬将至……过几日我会派人过来给你送几件厚实衣服。”
顿了顿她又道:“你的菜做的很不错。”
楼沫沫做的这几道菜算不上多么高大上。就是很平常的家常小菜。可每一样菜吃的却都很有特色。
比如,有一道菜叫凉拌莲藕。却是将山楂捣碎熬成汁然后配合蜂蜜,一起凉拌莲藕。这使得莲藕吃起来酸甜可口,极为开胃。
李月白看得出来,这些菜都是楼沫沫花了功夫做出来的。
听到被对方夸奖,楼沫沫也是微微一愣然后回道:“姑姑喜欢就好。”
聊着聊着……
楼沫沫又是同李月白聊起来近来京城之中流行那些胭脂,又或是哪些衣服料子更适合妙玲女子穿。
她虽然看不见,但听李月白声音却是觉得她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而这些个女子之间聊的话题……
李月白真实论起来是一窍不通,她回头看向身边的袁素梅。
袁素梅则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这些。
她的确不懂这些,毕竟过去作为一个杀手……
她怎么会去研究这些无聊的东西?
为此,李月白在听着对面的楼沫沫说了几句后,也只是随身附和了几句马上转移了话题问道:“不留的孩子,有起名字吗?”
楼沫沫闻言回道:“还没有……我是想等着他回来之后,再给孩子取名字的。现在我也只是简单叫他小念。”
说着的同时,他示意身边的女眷抱来了孩子然后接孩子过来。
她是看不见孩子,但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母亲才会有的慈爱。
给孩子起个小名叫小念,答案显而易见,念的自然就是孟不留。
“也好。”
李月白点了点头。
顿了顿她又道:“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的孩子起一个名字如何?”
“这……姑姑要起名,自然是好的。”
楼沫沫有些受宠若惊。
李月白随后道:“就叫孟念沫吧。你很不错,以后……不留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个名分合交代。”
楼沫沫则是一笑道:“这……我只愿他平安归来就好。”
但心底却还是有些开心的。
又简单的小坐一会儿后,李月白将来时带的礼物放下准备离开了。
和这个楼沫沫一番交谈下来……
李月白看得出来,这是个有些小聪明,实际没有什么太多心思的女子。
可李月白秉承着谨慎的态度又问又问楼沫沫道:“你和不留是如何认识的?”
不排除有些世家调查清楚了孟不留的身份刻意安排一个女子去接近他。
而楼沫沫的回答很简单。她不假思索道:“他算是救了我吧。”
“救了你?”
“我其实并不是京城本地人。以前跟着家中的父亲来京城做生意的时候我一起跟了过来。后来父亲做生意亏本……欠下许多账!债主前来要钱,要拿我抵债!他接受不了,服毒自尽。我本来也是要服毒自尽的……毕竟到笙歌楼,还不如死了。”
楼沫沫对着李月白说道。
随后楼沫沫继续道:“可也不知道笙歌楼使了什么手段,明明我都已经服毒了,可还是把我救活了。活了之后我还是准备要死的。”
夜兴许是看这姑娘性子烈。
笙歌楼的人想着,刚刚花了大代价救活她,再将她逼死不就亏了吗?又见这姑娘会做点菜,于是,便答应她可以去后厨做个厨娘。
她虽是个瞎子,但做出的菜还是非常有特色的确。
一来二去……
即便她在后厨之中,还是引来了不少世家公子为她掷金。
笙歌楼见此,索性也就专门为楼沫沫造了一个厨房单间。若是有世家公子过来,便隔着层帘子看着她一边做菜,一边和她聊天。
如此一来……
她给笙歌楼赚的钱反倒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多。
后来嘛……
孟不留偶然吃过她做的菜后,接下来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每日都会来。
再后来,他便一掷千金为她赎了身。
说到这里,楼沫沫又道:“我感觉得出来,孟公子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不然我倒是宁可死了。”
又或者,她打算在笙歌楼赚够一定钱替父亲赎回了一件东西后,再去死。
那件东西……是她母亲的一件遗物。
她动不动就将“死”挂在自己嘴上,似乎显得有些吓唬人的感觉。
但李月白又毫不怀疑。对一个普通女子来说,在那样的一种境地当中……除了死,似乎也没什么能再做的事情了。
死……是最后的底线,也是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楼沫沫又道:“孟公子替我赎身!还替我拿回了我娘的东西……”
说着她摊开了手掌。
那是一块绣满了珍珠的汗衫,看着就很是名贵。也不难看出,要制作这样的一件东西,对绣娘的要求是十分高的。
“姑姑……我想将它送给你。”
楼沫沫说着将这珍珠汗衫送给了李月白不解。
李月白不解问道:“你过去在笙歌楼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它……这送人合适吗?”
楼沫沫道:“姑姑。我爹说过,人活一世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孟公子救了我,他待我也好,我自然要以身相许。您是他的姑姑,我自然也要对您好!而且,和你聊天,我很开心!”
她笑道。
“好。”
李月白点头答应下来,没有推辞。
到了这里,她对楼沫沫的怀疑彻底消失。
刚才楼沫沫讲的那些,李月白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故意再问楼沫沫便是要看看她话语会不会有什么出入。
所幸……
这个姑娘就和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还在说话之间。
忽而,外面的院落大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就见一个富商打扮的人走进来大喊道:“这里的人家是不是姓孟?”
楼沫沫身边的女眷闻言走了出去。
她出去后回道:“我们主人是姓孟,你们找他有事?”
“当然有事。他在外欠了钱……说没法还我们钱!便让我们来收了这处房子的房契用以抵债。”
那领头的富商说道。
他们说的有模有样,李月白却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
近来京城之中,随着大劫将至这个消息的走漏,京城的治安也变得差了起来。
这则消息,原本朝堂和神灼卫的意思是要全面封锁的。
但想着以后众人总要面对的……
便也默许了这则消息传开。不然等着大劫真正来临之际,说不得会更乱。
现在这则消息早散出去,大家也有个心理准备。
消息传出去之后,一般百姓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大劫是什么……只当是京城底下神灼卫总司中镇压着一口井,约莫还有两年的时间,井里面会有厉害得邪祟跑出。
虽然这和大劫的概念有所偏差。但对百姓而言,也算是解释了大劫的事情。
消息传开之后……
大部分人则是表示无所谓。他们更愿意相信朝堂和神灼卫会有办法将这件事情给轻松解决。
但也有一部分人为此惶恐,多少有些过于担忧,整日躲在家中不出。
还剩下一部分人则是破罐子破摔,想着几年之后可能大乾朝廷都会不复存在,那不如把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
富商这几人,显然就是这一类人。
他们盯着这处院落,也有大半年了。
发现,这处院落以前还会有个叫孟不留的男子经常过来,现在就只剩下楼沫沫和她的一个女眷了。
一年不见孟不留,他们只觉得有这样一种可能。
那孟不留说不定就是什么外地的富商或是世家子弟,来京城一游一时起了兴致,便买了这么处地方包养了这个女子。
只是……
一般这种世家子弟心都野都很,怎么又会为了一个外地的女子专门再回来呢?
即便回来,那说不得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几年后大乾朝廷在不在都还是另外一说!还不如先用计从这女子手中骗下这处院落。
他们自认聪明,观察仔细踩点好了这处院落。可时间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负责盯着这里的神灼卫马西卫也注意到了他们。
只是马戏卫秉承着特殊时期不想刻意把事情闹大的缘故,便只是盯着富商几人没有动手。而一旦他们准备动手,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他们。
女眷自是有些不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富商接着又道:“怎么不可能?他还将她养在此处女子的卖身契都给我了!”
“怎么可能?”
女眷摇头。
“不相信吗?你认字吗?要是不认,让你家女主人出来看看就是……”
富商拿出一张纸。
女眷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太突然了,看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跟真的一样。
屋内,李月白身边的楼沫沫则笑着对李月白道:“姑姑稍坐一会儿,几个泼皮而已……我去打发他们。”
“你?”
袁素梅有些不相信。
楼沫沫泽解释道:“我知道近来京城之中有些人在听了某些消息后按耐不住。我是个弱女子不假,可不代表我就会任人欺负。”
李月白此时却拦住了她。
她缓缓道:“你是准备要叫官府的人过来吗?这档子事情官府的人是会管,可等他们过来反而就说不清了。”
“为何?”
这轮到楼沫沫不解。
她的想法正就如李月白所说,要叫官府的人过来。
她所在的这条街可不是什么偏僻地方,大声呼叫定然会叫许多人过来。等官府的人过来,谅这些人也做不了什么。
可李月白又道:“他们等着就是你出去。泼皮便是泼皮……若是只这些手段,还是吓唬不了人的。可你出去就不一样了。你若是出去,他们当中必定会有人纠缠住你,然后大喊自己是过去你在笙歌楼的情郎……”
“这……有谁会信?”
楼沫沫说道。
李月白则继续道:“你一人在家大半年,冒然生出一个孩子,他们这么一喊引来诸多人观望,彼时那些泼皮再说出你过去在笙歌楼的身份,你猜领居们又怎么看你?”
“这……”
楼沫沫哑口无言。
这世上最是人言可畏,有时候只需简单的造谣,就足以颠倒黑白或是杀死一个人。
李月白又道:“真到那个时候,他们只需话头一改,全然不提自己是来要债的。只说自己是你过去的情郎,刻意来看你和孩子……你便是再会说,能洗的清吗?”
“这……”
楼沫沫不知说些什么好。
同时,她又觉得面前的李月白听声音,应该和自己年岁差不了多少。
可她又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姑姑,那又该如何是好?”
楼沫沫有些无奈。
李月白对着袁素梅道:“你去处理一下吧。”
……
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
袁素梅回来了,她道:“我和他们谈了几句话,他们便离开了。”
“就这样?”
“就是这样。”
楼沫沫听着袁素梅的话有些不相信。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离开了。”李月白则是起身说道。
“姑姑有空的话,可以来我这儿的。”楼沫沫说道。
对于李月白这位长辈,她倒是很喜欢的。
“好。”
李月白说罢便和袁素梅离开了。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女眷脸色煞白开口道:“小姐……刚刚……那几个人……被那位姓袁的小姐一剑就给杀了!官府的人来后,也只是简单带走了那几人的尸体,没有多言。官府的人似乎很怕那位袁小姐!更怕……怕老爷的那位姑姑!”
楼沫沫并不意外,她过去就猜到了自己意中人孟不留的背景可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