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李月白决定和黄奎去一趟青州祈先郡来阳县。
……
同一时刻,青州来阳县一处村落当中。昔年尚且还年轻的田喜娃,已然变得苍老。距离天宫作乱过去四十多年的时间,他和叫喜儿的姑娘奉子成婚,先后生下一对儿女。
而早个十多年前,田喜娃的父母已然过世。而早二十年以前,田喜娃也供养着膝下小儿子成了亲,前年又望着小女儿嫁了出去。
唯有眼前这个大儿子……
但其实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儿子并不是田喜娃的亲生儿子。而是四十多年前,他抱养来的。
正就是仙罗教主的轮回封印化身,田喜娃给其取名叫田改之。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有过而改之。
但事实四十多个年头以来,田改之就像是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既不显得大奸大恶,也不显得过分聪明……
但或许是过于平庸,年过四十岁的田改之村子里,也没有姑娘看上他。
或者说,也不是没有姑娘看上他。只是,一听说要他去做个上门女婿远离父母,他就拒绝了。
就这样,晃晃悠悠他来到了四十岁。
四十岁的年纪放在农村,这就是大龄青年的年纪,就更少有姑娘看上他了。
此刻,在地里面晒的黝黑的田改之正在田里劳作。
远处,已然上了年纪的田喜娃则和喜儿在一棵树下乘凉。
“我们这大儿还真孝顺啊!”
喜儿笑着说道。
虽然明知这大儿不是亲生的,但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儿子。他老实本分,是没什么大的能耐,但为人做事就是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尤其是极其孝顺她和田喜娃。
反倒是自己那亲生的小儿子……
喜儿想到这里,眼中露过一抹失望。
“是啊……我们这大儿真的很孝顺啊!”
田喜娃开口道。
如果抛开明慧的身份,只是以田喜娃的身份,他也真的很喜欢这个大儿子。
至于那个小儿子,他不知道他这个做父亲的是哪里做的不对,才让小儿子如今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恶霸。
不过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
他想想年前女儿生下的孩子,已然会叫他和喜儿外公外婆,他想起此事心里又是一阵暖。
同样,前几天,李月白给他传来消息,说是这几天……天宫那些个余孽可能会有行动,她会过来这边待上几天。
其实天宫作乱不作乱,他倒并不算很在意。那些个余孽做事,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或者说即便他们真的过来,他也不怎么怕他们。
四十多年的时间,他的修为也恢复了到现今划分境界的寻真境界。
只他一个人也足够应付得了其他那些个天宫余孽……
“孩儿她娘。我过几天可能会有几个朋友过来。”
田喜娃对着喜儿说道。
作为夫妻,他们之间自是知无不言。
“是你另外一个身份的朋友吗?”
喜儿问道。
这些年以来,她也发现了似乎每隔上一段时间,田喜娃就会以另外一个身份出去,且每次回来都会顶着个大光头。
一次两次,喜儿还有些不适应。
但时间一长,尤其是二人之间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也就没什么不适应了。
田喜娃点了点头。
约莫三天时间之后,村子村口来了两个人。
两人一男一女,一胖一瘦。
女的一身白衣,容貌绝美,气质斐然,看着像是从大地方过来的。
男的身材有些微胖,且穿着显得有些怪异,内穿一件百衲衣,外面又罩了一件黑袍子,尤其是瞎了一只眼睛,显得凶神恶煞不像好人。
这一男一女正就是黄奎和李月白。
这个村子并不算大,所以有人过来立刻就引起了村子当中众人的注意。
听着众人议论道:
“吆……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模样真俊!”
“这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我们村子里的闺女可没这姑娘漂亮!”
“那个胖子吧……看着凶神恶煞!实在让人害怕!不过这二人看着像探亲来的!你们说……他们会是谁家的亲戚?”
眼下,不算农忙的时节,所以村子里村民经常会聚集在一起议论。
有人道:“谁知道呢?怎么着……看着这么俊的姑娘……打算去问问?”
“有啥不能问的!看他们穿的也一般,也不一定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问问都不行了?”
有村民议论着。
但也就在二人议论间,就见手中提着礼物的李月白和黄奎进入到了田喜娃的家中。
这立刻就让村子里的村民又起了议论。
“那……那不是田木头的家吗?那个闷葫芦,还能有这样的亲戚?”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都说这田木头为人木讷,没什么亲戚!我去打听一下,那白衣姑娘是那田木头什么人……可以的话,给我家儿子说门亲事。”
而村民口中的田木头正就是田喜娃。
在村民们眼中,他为人虽然老实本分,但却过于木讷,几乎很少和人主动说话。为人似乎也很懦弱,谁家都能占点他家便宜。
其实田喜娃之所以会如此表现……也是因为那小儿子的缘故。
说起那小儿子,自小便不学好,送他去念私塾,他不好好学习而是跟着村里那些二流子混。一度间闹村里鸡犬不宁,也得罪了村里不少人。
他小儿子再稍大一些后,便去县城混帮派去了。至今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听说去在和帮派的混战中被人砍死了。
但只有田喜娃夫妇知道,他定期都会收到这小儿子的信。
只是如今这小儿子在外依旧不学好……且在帮派混出了名堂。
可越是这样,就越令田喜娃这个做父亲的不安。
所幸,村子里传言他小儿子死了,他爷不去解释,而是选择低调做人,哪怕村里人村民偶尔占他便宜,他也不去争辩。
之所以过分低调,一个原因是怕小儿子仇家寻来这里给村子带来灾祸另外一个原因是女儿已经成家,他不想小儿子仇家去找女儿的麻烦……
但这样的低调,在村子里人的眼中便成了胆小怕事。
以前有被田喜娃小儿子欺负过的人,也就反过来欺负田喜娃一家了。
当然,儿子造罪,老子来还……一开始村民抱着这样的心思,或许还情有可原。
但时间一长,村子里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也不觉欺负两个老人有什么愧疚。
眼下,田喜娃见到李月白和黄奎到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而有关田喜娃是明慧的事情,黄奎已经知道了,他开口道:“我该称呼你为?”
“我是田喜娃。”
田喜娃嘿嘿一笑,脸上皱纹同他嘴角的笑容一样眯成了缝。
“喜儿,还得劳烦能为我们做些菜了……”田喜娃对着身后的喜儿说道。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
在她印象里,自己这个相公几乎很少有朋友,难得他有朋友过来,自己自然得做几个好菜好好招待相公的这两个朋友。
“大师近来生活如何?”
李月白开口问道。
“姑娘还是叫我田喜娃吧!叫我老田头也行!”田喜娃嘿嘿一笑。
从他身上,李月白已然看不出属于明慧的踪迹,仿佛在明慧已然融入了田喜娃这个角色。
或者说,这世上田喜娃和明慧是两个人。
“不过我和两位也几十年不曾见过了……如今天下安定!还真是托李姑娘李掌司的福了!”
“言重了,如今把持这世俗运转的是朝廷。”
李月白对着田喜娃说道。
三个人就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在篱笆围成的乡下庭院里说了起来。
正说着,喜儿也陆续端了几个菜出来。乡下的农家菜,肯定是不如县城里酒店那些菜看上去豪华,但乡下菜或许吃的就是那份人间烟火气。
比如用铁锅炖的鸡肉,李月白夹起一筷子和乡下的烙饼,配合葱丝吃起来就是别有一番风味。
“嗯……老田头,你娶了个不错的媳妇啊!”黄奎夸了起来。
“我的媳妇……自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一向木讷想田喜娃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喜儿闻言,则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过去许久以来,都不曾听闻田喜娃说出这样的言语。
“我有自家酿的黄酒,两位要喝吗?”
田喜娃又道。
“好啊……我尝尝!”
黄奎笑着点了点头。
田喜娃走回自己地窖里,将一坛子密封好的二十年份的黄酒拿了上来。
他摆好碗,以此将酒倒上。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外面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带着一个痴痴傻傻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也是在这妇人进来的时候,喜儿变了脸色。
妇人叫陈玉秀。早年间死了丈夫,偏偏生下的儿子也是天生痴傻。年岁时,这妇人就靠着说媒过活日子。
但村子里也几乎没有人喜欢他。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妇人最爱搬弄是非,这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无论怎样,他都算得上这村子里的弱势群体。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弱势群体,最该和田喜娃这样同样村子里的老实人抱团取暖。但实际却并不这样。
或者说弱者就是如此,只有欺负和自己差不多弱的人,才能稍稍体现一些自己存在的价值。
“吆……我说今天喜儿嫂子做了一桌子好菜!原来是有亲戚过来了啊!这鸡肉……嗯!炖的真烂啊!儿啊,你来尝尝!”
这妇人说着,抓起一只鸡腿就让自己的儿子吃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李月白的眼中,微微皱起了眉。
显然,这种不请自来就吃东西习惯叫人喜欢不起来。
但叫陈秀的妇人显然没有这种觉悟,而是一边吃着鸡肉一边又看向李月白道:“闺女,跟大婶说说哪儿来的!这么俊的闺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呐!要不要大婶给你说门亲事?”
“不必了。”
李月白很不喜欢这妇人。
但想想,她也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没必要去和这妇人过多计较。
但妇人却是上纲上线继续道:“别啊姑娘!这娶亲可是终身大事啊!我呢,也认识县城几个大户……要不要我说给你们认识?再要么,就是……”
“哪儿来的老贼妇!有完没完,再言语一句老子剐了你!”
黄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瞎了一只眼睛,尤其显得凶神恶煞,脸一板就让人觉得害怕。
“吆……生什么气嘛!不就是吃了你一块鸡肉嘛……说话这么大声做什么?”
妇人撇撇嘴,从椅子上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但依稀听到这妇人对着李月白低估道:“穿什么清纯……这般模样,说不得让城里那些大户睡过多少遍了!”
“啊!我的手!我的手!”
却见黄奎拿起手中一根筷子扔了出去,直接将这妇人的一只手给洞穿。
李月白这时又道:“你再敢言语一句……下一次,我不保证你命还在。”
她作为神灼卫总掌司是可以不去和你一个普通人计较,但你过分甚至刻意挑衅,那就怪不得她了。
“我要去报官!”陈秀说道。
“那你去报一个看看!”黄奎再次发言。
作为浩然境炼气士,他所展现出的压迫感自然令着妇人吓破了胆子,乃至于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不敢言语了,以一个浑浑噩噩的姿态出了门。
这样的一幕,多少把喜儿有些吓到了。
但她转念一想,这陈秀多年以来都欺负他们,有今日之果算是罪有应得。
“老田啊……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么过来的?”李月白看向田喜娃说道。
黄奎更不理解,明明对方也是有着大神通的炼气士,可偏偏就这么低调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不是姑娘为我解惑,让我以田喜娃的身份生活吗?若时时搬出另外一个身份,我还是我吗?”
田喜娃笑着看向李月白,笑容中有着一份豁达。
“尤其是做人,做一个普通人,谁都想着一帆风顺,可是,现实可能吗?或坏或好,不过都是生活罢了!我嘛,有喜儿就够了!”
田喜娃说着,回头看向了身边的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