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震惊之余,忙上前行礼。
郑氏客气的扶她起来,握着她的手笑着跟周氏道:“早知道这丫头不简单。来京之后,便听人说了她的事。”郑氏转而笑看江清月,拍拍她的手背,“御封第一绣娘呢,真厉害。我说你当初怎么走的那么急呢。”
江清月听出郑氏话里有话,笑了笑。她不相信郑氏此番来京,就是为了特意讽刺她。
“你这丫头,倒跟我解释解释,你当初因何走的那般急?”郑氏意识到自己话说过了,赶紧挽回一句。
江清月致歉道:“当时情况危急,我一个弱女子万不敢在青州继续逗留。未免惹人耳目,才决定悄悄离开。未能跟夫人打声招呼,万分抱歉。”
郑氏忙摆手,表示理解。周氏不明所以,细问郑氏具体情况。郑氏方简略地跟她阐述经过。
周氏听得咋舌,她真没想到江绣娘竟敢拒婚权贵,甚至还把皇商怀家闹得鸡飞狗跳。不简单,真不简单!
“江姑娘堪称女中豪杰了。”
郑氏笑着应和:“正是呢,却没想到这样巧,我来表姐这里还能碰见她。”
“表姐?”江清月惊讶地重复。
周氏点头,笑道:“表妹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是亲姐妹,我们俩打小一块长大的。”
周天巧趁机笑着凑上前去,乖乖地叫郑氏姨妈。
郑氏赶紧把她搂在怀里疼爱。
周氏让江清月再坐,她打发走周天巧,屋里就留着自己、郑氏和江清月三人。
江清月预感真正的事儿要来了。
周氏笑道:“不知道江姑娘听没听说?府上有个姓仇的小厮,想癞□□吃天鹅肉。我本是怕弟妹花言巧语把你糊弄住了,正愁不知该怎么劝你。才刚听表妹说你在青州的事,我倒想江姑娘必是个聪明人。仇总管的大儿子,你必然看不上。”
江清月尚不足十五岁,不适合随意论断这件事,只低着头听周氏说。
郑氏握住江清月的手,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忌讳。”
周氏点头附和表妹,接着道:“我帮江姑娘把这事儿挡回去,如何?相对的,你也要帮我表妹一个忙。”
“什么忙?”江清月疑惑地看着周氏郑氏姐妹俩。她一个绣娘,哪里能帮得上官家太太。
“是这个。”郑氏叫身边人把包袱放在桌上。
包袱被打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三套冬衣。
江清月认得这衣裳,是她在青州时给晋阳王做得三件衣裳。原来青州知府没把这衣服送给王爷。不对,应该是“没来得及”。
“那日王爷不告而别,这衣服没来得及呈上。我此来,本想托表姐帮忙将衣裳奉给王爷。我来了,才得知理国公府与晋阳王并无太多交情。王爷性情冷漠,我们若冒然送衣未免唐突。这种小事儿若托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不合适。”郑氏解释道。
江清月有点明白郑氏的意思了。
“故而还是劳烦江绣娘,靠谱些。”郑氏笑道。
“我?”江清月惊讶地反问,心知自己逃不过这关了。
周氏眯起眼,盯着江清月道:“正是,过不了多久,郡主还会请你回去。烦劳你托郡主代传,最为便宜。”
江清月自然看得明白周氏眼中的威胁。此刻她若不同意,怕是会立马得罪了周氏,回头她再推拒钱氏的说亲,她无异于将理国公府的两位太太都得罪透了。届时左右夹击,她恐怕有命来,没命回去。
江清月根本没得选,只能点头同意。
周氏、郑氏姐妹俩见状,笑得一脸灿烂。
江清月只觉得她二人虚伪,借口告辞。江清月回房便问询章嬷嬷进展如何。
章嬷嬷确认四下没人,才压低声跟江清月道:“要变天了。”
“四奶奶得手了?”江清月抬眼问她。
章嬷嬷点头,“早上有个小丫鬟往四奶奶房里飞奔,我故意撞了她一下,衣服里有东西,像是一本书。”
江清月嗤笑:“钱氏果然把那本账留下了。”
……
晌午一过,王府来了个嬷嬷传话。松山郡主果然再邀江清月去授课。
江清来理国公府前,已事先把郡主那边的情况讲明。此刻,她可以直接点头应承下,定好明日去王府。江清月趁机将那三件冬衣托嬷嬷捎给郡主,请她代为传话。一旦她的‘多余’行径惹晋阳王嫌弃,她大概就可以直接不去王府了。
祁黛娥得知衣裳是江清月绣制的,忍不住翻开赏鉴一番。三件衣裳可谓是样样精品:一件是优雅竹纹,一件是卷草攀花,另一件则是祥云蟒纹。
祁黛娥爱不释手,叹道:“这么好看,我先留着参详几日。”
思虑间,祁黛娥发现一双大手从她肩头擦过,抢过了她手里的衣裳。祁黛娥懊恼的转身,发现果然是大哥。“这衣裳是我的!”
“穿上,让大哥看看。”祁连修淡笑,悠然的坐下来,好似真的在等祁黛娥去换衣裳。
祁黛娥拎起锦袍,在自己的身子上比量了一下,下面有一截拖地了。祁黛娥嘿嘿笑两声,老实地承认:“好了,不是我的。”她转而把青州知府的致歉传达给祁连修。
祁连修坐在一边喝茶,没吭声,也没回应,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祁黛娥早习惯被大哥无视了,索性就不管他。她兴奋地拿着花绷子,照着衣裳上的样子绣。不大会儿,她绣好了,拿给祁连修看。“大哥,你看我绣的怎么样?”
祁连修正经瞧一眼,点头称赞:“非常好,没想到你能把一条蛇绣的这般传神。”
“大哥,我绣的是蟒!”祁黛娥尴尬的脸红。
祁连修端起茶杯,以图掩饰掉嘴角流露出的笑意。“黛娥,你绣的很好,是大哥看错了。”
做王爷的天天穿蟒袍,怎么可能认错。
大哥分明在哄她!
祁黛娥撅嘴,不爽地揪扯着手中的帕子。她果然不能像江姐姐那样,快速地绣出一个像样的东西来。
祁连修又扫眼祁黛娥绣的‘青蛇’,再比较锦袍上的,嘴角的笑意更甚。
……
理国公府。
钱氏一进家门,就被急急地叫到老太太跟前。
钱氏预感不妙,进了屋,便小心谨慎,时刻观察老太太的神色。
邱老太君眯眼,笑问钱氏:“听说下人房闹鬼,你今天去庙里是为这个了?”
钱氏点头,特意补充一下,她也为一家子人祈福了。
邱老太君闻言愣了下,又笑起来,笑容却莫名的令人发冷。周遭人都不敢怠慢,屏息敛气,面色恭谨。
钱氏心里愈加忐忑了。
邱老太君还在呵呵笑:“你怕什么?怕冤魂索命?难不成那个巫嬷嬷是被冤枉的?”
钱氏赶紧摇头,解释说不是。
邱老太君突然狠狠地拍桌,站起来瞪她:“钱氏,你好大的胆子!”
邱老太君显然是气急了。
钱氏吓得赶紧跪地,先给邱老太君赔错,再问清是什么事。
“你自己看!”邱老太君拿起桌边的账本,直接朝钱氏的脑门丢过去。
钱氏不敢躲,被打个正着。她捂着脑门捧着账本一瞧,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
完了!
钱氏脑子空白,缓过神来,她就立马指认崔嬷嬷:“母亲,当年贪污弄权的事儿都是崔嬷嬷干得,巫嬷嬷是冤枉的!当时我拿到证据的时候,巫嬷嬷已枉死。我本想处置崔嬷嬷,因她苦苦哀求于我,说她两个女儿如何的可怜,我不忍心才……母亲,我错了。”
钱氏痛哭流涕的给邱老太君磕头,才没磕几下,她突然翻了白眼,晕死过去。
邱老太君起初不信,叫人掐人中虎口弄醒她。见无效,邱老太君这才叫人暂且抬她回房。但崔嬷嬷这里,绝无可能饶恕。邱老太君命人守在门口,等崔嬷嬷一回来就将其关进柴房。待核实了账本上的罪行,再行发落崔嬷嬷。
钱氏醒后才知:有人偷了她的账本,暗中放到了老太太花厅内的桌上。
不用猜都是知道是大房干的!
钱氏气急败坏地蹬掉身上的被,她知道自己身边有奸细,但此刻来不及追究,她必须尽快解决掉账本引发的问题。
钱氏趁着夜色笼罩,带着一名贴身丫鬟悄悄去了柴房。守门的俩嬷嬷倒还算识时务,收了钱,便放钱氏进去。
崔嬷嬷一见钱氏来,如临救星,跪地求主子庇佑。“账肯定是假的,太太三年前早就焚毁了。一定是大太太,为了陷害太太故意造假诬陷老奴。”
钱氏甩开崔嬷嬷的拉扯,眼神闪躲:“崔嬷嬷,那账本是真的,这件事没法挽回了。当年我烧的不过是一本白纸。”
“太太?”崔嬷嬷不看相信的看着钱氏。二太太竟然骗她?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为二太太赴汤蹈火,保守秘密,还不够忠心么!
钱氏看都不看一眼崔嬷嬷,快言道:“人心不可测,不拿着你的把柄我怎会确定你肯忠心为我办事?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我只提醒你一句,回头在老太太跟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不然呢?”崔嬷嬷哭够了,看透了,绝望了……她突然冷笑起来。此情此情倒还真熟悉,当年巫嬷嬷受冤被圈禁,也是她现在这样的光景。
“崔嬷嬷,你该清楚那些错都是你犯下的,你有今日也算罪有应得。巫嬷嬷死得才叫冤!你若肯识时务些,闭口不说那事,我保证你丈夫女儿们以后过好日子。”
“呵呵……”崔嬷嬷惨笑,眼角不停地往下滑泪。她直接后仰,躺在了地上,望着棚顶,“好姐姐,一定是你回来了,想带我走。都是我的错,我把命还给你,你来拿啊……”
钱氏闻言露出惊恐之色,她不敢看棚顶,转身匆匆离开。回去的路很黑,钱氏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抬首忽见前头有一盏灯飘过来,灯后似还有个白衣女鬼。钱氏吓得抱头大叫,转道一路奔逃。
江清月未辨清状况,忽听一声惨叫,茫然的转头看章嬷嬷:“才刚那是二太太的叫声?”
章嬷嬷点头:“像是。”
江清月翘起嘴角,拢了拢身上的白色大氅,朝崔嬷嬷所在的柴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