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江清月略微惊讶的看着钱氏。她确实希望钱氏能给她提供一些便利的条件,但万万没想到钱氏为了跟周氏争口气,竟愿意认她做养女。
钱氏素日里最瞧不起下等人,她平日摆出一副和善样儿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实则从不把奴才的命当人看,这点从她如何舍弃巫嬷嬷和崔嬷嬷的事件就能看出。江清月猜自己在钱氏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下贱的绣娘’。而今钱氏敢开口认养女,显然是被周氏逼急了。
周氏没料到有这一出,她先愣了一下,转即不敢相信的笑问钱氏:“弟妹,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打我瞧这孩子头一眼心里头就欢喜。二老爷没走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江绣娘娘。前昨儿个我把这想法说给老太君,刚巧也算报答她救巧儿一命的恩情,老太君不仅没什么意见,还夸赞我几句。”钱氏见自己气到了周氏,心情莫名地好,笑得一脸得意。
周氏略有些发慌,其实她想说她也可以收江清月为养女。可这会子真说了,倒显得她掉价故意跟周氏斗气。回头传出去,特别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肯定不好听,肯定是她跌份儿了。周氏越想愈气,脸色略有些难看。
钱氏高兴地拉着江清月的手,温柔的问她:“不知你愿不愿意认我做义母?”
“二太太好意,清月岂敢推辞。”江清月对钱氏行大礼致谢,“清月多谢二太太的‘厚爱’,日后必当加倍奉还,好生孝敬您。”
“嗳!”钱氏故意高声应一声,笑着拉江清月起身,冲周氏道。“嫂子,您瞧瞧,这孩子真懂礼。”
周氏尴尬的撇嘴假笑:“是啊。”
钱氏转而跟江清月轻声道:“明儿个我便弄个认亲礼,求个道高僧给咱们母女做个见证。以后大太太就是你大伯母了,咱们都是自家亲戚,都不必客气。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嫂子?”钱氏越说越高兴,俩眼放出闪亮亮的光芒。
周氏沉下去,呵呵笑两声,点了下头,就算敷衍过去了。她嫌钱氏继续在这显摆,借口有事处理,赶紧打发她们走。
周天巧在一边看了半天热闹。她见钱氏一走,周氏的脸色便立马阴沉下来。周天巧顺势就骂道:“江绣娘忒忘恩负义了,我待她诚心实意,姑母对她更是好上加好,她竟为了个养女的身份,背叛了咱们。呸,真不是东西。”
周氏瞪一眼周天巧。
周天巧立马噤声,消停了。
周氏蹙眉训斥她道:“往日教你的那些规矩都哪去了?你这话当我跟前说也就罢了,咱们是自己人计较不了什么。若传出去,被外头有心人听见,你闺名还要不要了。江绣娘那是救你性命的人,对外你除了感恩的话,切不可再说别的东西。再者说这件事跟她没多大干系,是你二婶子一力主张,她一个身份卑微的绣娘岂敢随便驳了人家的好意。”
“姑母说的极是,是巧儿又不懂事了。”周天巧老实地低头装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兮兮的。
钱氏带着江清月回院儿,还是照着以前的惯例给江清月安排房间。“以后你便和你蓉儿妹妹住在一块,姐妹俩多亲近亲近,正好是个伴儿。”
江清月再次谢恩,因见钱氏故意扶额装作疲乏,她连忙告退。钱氏笑了笑,还算喜欢江清月的识趣儿,命人另准备了些首饰布匹等物给江清月送去。
宁婉蓉得了消息,早来院里找母亲。她知道江清月在,便先躲在了东跨院的厢房里。等人一走,宁婉蓉就冲进屋问母亲为何。
“好好地,您收个养女做什么?这事儿祖母怎么也会同意?”宁婉蓉略有不满道。
“不然怎么办,眼看着你大伯母压我一头,眼看着你不好好学女红将来嫁不出去?”钱氏冷颜反问。
宁婉蓉被问得噎住,她思虑了一会儿,跟钱氏道:“母亲,你认谁做女儿我都没意见,她可不一样。人长得秀美,性子还那样端方……总归不合适。”
以前她身份下贱也就罢了,而今她们要以姐妹相称,宁婉蓉便觉得对方是个很大的威胁,特别是松山郡主还那么喜欢她。
钱氏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女儿担忧什么。她噗嗤笑了一下,用手敲了下宁婉蓉的脑门。“你当娘是个傻的,没脑子?我知道松山郡主跟她关系好,也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小心思。放心吧,她不过是我口头上认下的养女,不上户的,其实就比个一等丫鬟身份高点,连你那个庶妹婉铛的身份都比她高出一大截。她跟你根本比不了,都谈不上比。她是什么,下贱出身,无父无母。养女不过是个名头,给不给还不是凭我的心情?你是正经门第出身,国公府嫡亲血脉的千金大小姐,真正的金枝玉叶。以后可再别说这种自降身份的话,娘会生气的。”
宁婉蓉被点开了窍,高兴极了,她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还是娘亲想得周到,女儿都不及你一根手指头呢。”
“傻丫头,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生学女红,最好把她身上的技艺都学会了,给母亲长脸。”钱氏疼惜的搂着女儿入怀,晃了晃身子,哄着她。
江清月再次回到她住的西厢房,布置好一切,便早早的歇息。这回来,她不会像上次那样急于动手。崔嬷嬷出事,又被莫名其妙的烧死,府中人心惶惶,二太太钱氏更是吃亏长谨慎了。时机不合适,再者说她也要等几月观察府中事态发展,谋定而后动。
江清月一直在考虑一这个问题,崔嬷嬷宁死都要保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个秘密已然搭进去三条人命。起初钱氏护着崔嬷嬷,推出巫嬷嬷去顶罪,为的也是这个秘密。照常理来说,如果崔嬷嬷知道了钱氏的把柄,钱氏应该巴不得把她弄死才安全。为什么钱氏还要特意留下崔嬷嬷?恐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说这个秘密不是‘死的’,而是“活的”。钱氏极有可能每年都会做些涉及这个秘密的事儿,她需要有个身边人她打掩护,而崔嬷嬷恰好就是这个人。所以当年崔嬷嬷就算贪污弄权了,也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若是这一切真是江清月所想,那这个秘密必然还需要人掩护。崔嬷嬷死了,就该再有个人继承她的职责。而今又是谁护着钱氏的‘阴私’呢?
江清月便叫章嬷嬷观察钱氏身边人的动向。几日后,果然见钱氏忽然提拔了一名老嬷嬷,姓邹。邹嬷嬷当初也是随钱氏陪嫁而来的,却不及崔嬷嬷和巫嬷嬷得用。而今她也算一朝得势,成了钱氏身边第一人。但有一件怪事引起了江清月的注意,邹嬷嬷八岁的小孙女翠碧也然被提了一等丫鬟,在钱氏身边伺候。
章嬷嬷也奇怪:“理国公府也不是缺丫鬟,好端端的提个八岁丫鬟做一等干什么。正是毛手毛脚的年纪,哪里适合做一等丫鬟贴身伺候。这邹嬷嬷会妖法不成,一时之间这也太得宠了。”
“恐怕不是宠信这么简单。嬷嬷,烦劳你这两日多观察她们祖孙俩,有什么怪处都记下来。”江清月吩咐道。
章嬷嬷应承,回头就跟问秋商议,让她这两日没事儿得闲就弄点小玩意儿去逗弄翠碧。翠碧才八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好下手打听。
章嬷嬷等候几日,得了准确消息,来跟江清月回报:“姑娘,这回保不齐是您猜错了。二太太是真宠信邹嬷嬷,她把翠碧提拔上来,也不叫她干活,平日只吩咐她看房子,或在院子里玩就是。翠碧相当于每月白白拿着一等丫鬟的份例。”
“这就是了。”这个结果恰好在江清月的意料之中。钱氏提拔翠碧在身边不是因为宠信邹嬷嬷,而是用来做‘要挟’的。钱氏性子多疑,她势必要拿捏住下人的把柄,才放心把自己的秘密交代出去。对于邹嬷嬷来说,翠碧就是她的把柄。钱氏捏着孙女儿的命,威胁其祖母为她效忠办事,这招可不是一般的狠。妙就妙在她这么做,别人还会误以为她这位当主子的是个好人。
章嬷嬷听清月如此一分析,方恍然大悟。回头她便照着清月的吩咐,开始监视邹嬷嬷。
江清月虽然说只是口头上的成了二太太的养女,但给她提供了很多便宜。她不再局限于一名绣女的身份,她和章嬷嬷、问秋三人都可以随意在府中走动,不被人介怀了。
出了正月,理国公府摆宴吃酒的事儿还是不断。偶有小辈们聚在一起,趁机热闹一番。
江清月因成了养女,也要跟着宁婉蓉与姊妹兄弟们齐聚。酒席就摆在荷花塘上晾出八角亭内,二亭距离不远,隔水相望,男女各分一亭吃酒。江清月吃酒席时,不多说话也不少说,不似宁婉蓉活泼出风头,也不似周天巧沉静一语不发。江清月表现的中规中矩,做得恰到好处,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
宁开远自仇正文的事儿之后就老实了。毕竟他是堂堂理国公府的五爷,有身份才识,身边儿也不缺女人。多一个无所谓,少一个他也不疼不痒。再者说他本来他对江清月也没多大的心思,不过是听说仇正文要,他顺手占个便宜罢了。而今母亲认了她做养女,宁开远也就了了那份儿心思了。
宁开远是老实了,但宁开霁不同。自从他发现江清月眼熟之后,心中怀疑的种子就越长越大。酒席间,他仔细观察江清月的五官,却是觉得越来越眼熟。宁开霁甚至想当场就叫她二妞儿了。不过恍然一瞧,他又觉得不像,仔细看又是越来越像。
她到底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二妞儿?
宁开霁的心跳得飞快,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连饮下眼前的酒。
江清月注意到了隔壁亭有人异常,她举杯赔罪,先行告辞。宁婉蓉也懒得看四嫂子李氏的嘴脸,赶紧跟着江清月一块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