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分辨出这股子味道是麝香。
“麝香?怀孕女人最忌讳用的东西。”清月顺口说道。
章嬷嬷点头:“这东西后宅里的女人几乎人人都知道怎么避讳。主子正是新婚,按理说最不该用这东西。我看是哪个包藏祸心的故意为之,意图想谋害主子不孕。”
“不孕?只听说这东西或会致孕妇小产,会致不孕么?”江清月显然不怎么在意,言语淡淡,嘴角还带着微笑。
“王妃您就不气么?”章嬷嬷不解看着清月,皱眉道,“民间是有这么个传法,麝香会致不孕。至于是真是假,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必然是假的,不然此等香料哪还会这般金贵,贵族们都不敢用了。孕者是忌讳这个,但于我来说没多大用。像你说的,我才新婚几日,哪那么快就怀上。”清月见章嬷嬷和众丫鬟怎么都找不到,便让她们都闭上眼,循着气味儿找。
几个丫鬟都跪在地上,冲着床下闻。
丫鬟们探头伸向床下,四处看了看,转而起身跟清月道:“王妃,奴婢们并未找到异物。”
郑妈妈看不下去了,把她们都扒拉走,仰头趴在地上,观察床板,她抬头嗅了嗅,复而用手扣了扣板子。“撕拉”一声,有什么东西被郑妈妈撕了下来。
清月挑眉,有些惊讶于郑妈妈的表现。本来养着她,不过是故意用来刺激周天巧的,没想到她还有点本事。
郑妈妈将撕下来的东西呈给清月和章嬷嬷瞧。
清月皱眉打量一下,像是一块膏药,膏药的一面带着浓烈的麝香味儿,另一面却漆成了红木色。难不得才刚那几个丫鬟趴在床下没瞧出来异常,原来是这膏药的背面‘穿了衣裳’。
章嬷嬷惊叹:“必是有心为之,这招真够厉害。”
“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清月说话的功夫,丫鬟们已将床下的‘膏药’撕干净,转而又用清水擦洗两遍,几番确认没有味道了,方罢手。
章嬷嬷气愤交加。郑妈妈跃跃欲试。
清月没想通透,打发她们先下去。“容我在仔细琢磨琢磨。”
郑妈妈出了门,便转头对章嬷嬷道:“好姐姐,你能咽下这口恶气?竟敢有人算计咱们王妃!对方摆明了有恶意。”
“我在想这人到底是谁。”章嬷嬷皱眉道。
郑妈妈拉着章嬷嬷到一边,小声嘀咕:“还能是谁?才刚我带人去打水,见着理国公府的丫鬟了。我嘴贱多打听了一句,才知昨儿个一早宁家三姑娘来寺里住下了。那会子我听说她是来礼佛的,没当回事儿,就当她被老太太罚思过的。不过这会子咱这边除了这档子事儿,我看她是故意来谋害咱们王妃的!”
章嬷嬷讶异的看着郑妈妈。郑妈妈不愧是邱老太君钦点给周天巧的人,果然有几分厉害。
“你说的有理。”
“王妃受了委屈,咱们做奴才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既然王妃当初不嫌弃奴婢,给了奴婢一次重活的机会,奴婢自然要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啧啧,读过书的就不一样,还犬马之劳。”章嬷嬷笑起来,她见郑妈妈确实出于真心,也便对她热情了些。“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自然要找她算账,叫她知道咱们晋阳王府的厉害。”郑妈妈挺起胸脯,十分骄傲道。
章嬷嬷觉得她说的有理,便依从郑妈妈的意思,一起去找宁婉蓉算账。
宁婉蓉正在询问金氏有关江清月的过往,没查出什么能毁她清白的证据,宁婉蓉转而追对清月的身世问询。“我猜你也听说了,她是卿侯府的千金。这身分是否可靠?你可知她先前的来历为何?”
“听说是从云州逃难来的,她养父母皆死于洪灾。不过我听着她说话倒没什么云州味儿,反而带点子京味儿。”金氏回忆道。
“京味儿,那就是说他们三姐弟实则是从京城逃难去的?”宁婉蓉惊讶的站起来,想到这三人都姓江,还是没了父母的,难道她们是……宁婉蓉心中大惊,吓得小心肝都快蹦出来了。如果她猜想是真的,那江清月谋害她娘亲的动机就足够了。还有崔嬷嬷,她也被害死了。
如果是巫嬷嬷是被冤枉的,她作为巫嬷嬷的养女回来复仇,那么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宁婉蓉太惊于自己的发现,感觉自己在下一刻就能将江清月虚伪的面皮扒下去。不行,她要回家,她要立马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祖母!
“三姑娘,王妃那边来人了。”荷花紧张地报道。
“什么?”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宁婉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打发金氏藏好,此时此刻她还不能让江清月知道金氏在她这。
章嬷嬷和郑妈妈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宁婉蓉一见郑妈妈,十分惊讶:“你不是老太太给周表姐边安排的嬷嬷,怎么会在这?”
“这有什么奇怪,周庶妃也来了。”章嬷嬷冷冷的打量一眼宁婉蓉,将手里的一块膏药扔到地上。“三姑娘怎么解释这个?”
“这是什么,我不认识。”宁婉蓉立马否认。
“三姑娘看都不看便急于摆脱责任,怕是心虚了吧?”章嬷嬷冷笑嘲讽,“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没有。”宁婉蓉到底有些心虚,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二人直搓手。
郑妈妈好言劝道:“三姑娘若真做了什么,趁早说清楚,我们还能替您在王妃跟前求一求情。不瞒姑娘,章嬷嬷已经派人去查问寺中昨夜负责守院的和尚了。若一不小心问出些什么,姑娘的脸上也无光,老太君那边恐怕更难交代。”
“你威胁我?”宁婉蓉定了心神之后,气势大增。她挑眉看一眼她二人,嗤笑两声,“你们大可以去查,我不怕。”
这时忽悠丫鬟跑来传话给郑妈妈和章嬷嬷:“王妃请二位嬷嬷回去!”
宁婉蓉闻言又笑两声,一脸得意之色。她眼见着俩嬷嬷气急败坏的走了,禁不住哈哈笑起来。
金氏从内间出来,跟着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爽快。
宁婉蓉一见她,打量她新换的这套衣裳,又从自己的头上扯下一根金簪子簪在金氏的头上。“这样就更显精神了。才刚多亏你提醒我,不然那和尚被她们找见了,我真就完了。”
“她这个人心思极其缜密,姑娘与她斗法,切不可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金氏戴好金钗之后,忙躬身感谢。她一笑,眼角有无数褶子堆起来,脸上的皮肤干得翘皮,人也比以前黑了不少。其实才刚就算宁婉蓉不让她躲起来,只怕她而今这副苍老的面容也不会被认出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富贵人家做主子的,就因为那个女人,她一朝身陷囹圄,成了受苦受累的犯妇。婆家抛弃她,娘家不认她,她一朝成了个无依靠无身份的老孤儿。
“别见外了,以后你就跟着我,自有你的好处,我这人心善,从不苛责下人。”宁婉蓉笑了笑,让金氏坐下。“才刚说到哪儿了,对,你儿子,他而今在哪儿呢?”
“死了。”提起怀永才,金氏的心疼的撕裂八瓣,她愤恨地瞪着眼睛,泪珠子直掉。
宁婉蓉看她这样,觉得好吓人。“快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全怪那个女人,勾引你儿子在先,反将你们母子害得家破人亡。你要记住这个仇恨,一定要把失去的全从她身上找回来。”
金氏点点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坚定的看着宁婉蓉:“奴婢啃草吃屎,苟活到今日,全都是为了她!”
“那我就放心了。”宁婉蓉拍拍胸脯,高兴地笑了。
……
江清月送走了方丈大师,转而看向在一边候命的章嬷嬷和郑妈妈。“瞧你俩干得好事!”
“主子,分明是宁三姑娘陷害您,奴婢们岂能容她这般嚣张。”郑妈妈不忿道。
“证据呢?”清月瞟向二人。
俩人互看了一眼。章嬷嬷低声回道:“奴婢查过,昨日守夜的和尚确实少了一个,八成就是那个找不见得小和尚出了问题。”
“咱们是来寺里礼佛的,不是来找茬的。你派人大肆审查寺中僧人,弄出这么大动静,早已引起寺中人的不满,连方丈大师都来找本妃‘说情’。这种事儿传出去,王府会有什么好名声,嗯?”清月语气有几分厉害,没有给她二人半分情面。
不是她不想跟宁婉蓉算账,但是这样简单的毫无实质证据的去责问对方,只会打草惊蛇,以后更难抓到她的把柄。
章嬷嬷和郑妈妈二人忙跪地赔错,称以后不敢了。
清月扫一眼郑妈妈:“你倒是个厉害的,以前本妃低看你了。以后切记谨慎行事,万事皆听本妃的吩咐。以后你不必再做粗使的活儿了,跟着章嬷嬷行事。”
郑妈妈感激不尽,忙磕头谢恩。
清月打发她去了,跟章嬷嬷嘱咐道:“有点能耐,但不能重用。要事不要说与她,只叫她干些不要紧的活计。”
郑妈妈毕竟背叛过原主子,要谨慎用之。
章嬷嬷一一应下,转而问清月:“宁三姑娘那边怎么办?”
“罢了,闹这么一出,找不得什么有用的东西,况且麝香也没伤到我。不过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绕过她。”清月看着地上撕下来的膏药,命人不许撤走,就那么放着。
祁连修刚刚打发走太子的人,便收到柳庭奉的来信,邀他们夫妻择日在柳府一聚。祁连修拿着信回来,交与清月的同时,看见地上那一堆颜色奇怪的膏药。
“哪儿来的?”
清月朝那边努了努嘴,示意祁连修看向被褥掀开的床榻。
祁连修眼中立即起了冷意:“什么时候的事儿?”
“才弄出来,这不还没来得及收拾出去。倒也没大碍,不过是些麝香之类的膏药。知道王爷不喜这味儿,妾身已叫丫鬟洗干净了。”清月解释道。
祁连修转而看着清月,言语温润:“傻姑娘,这会子还想着本王,这东西是有人针对你而来。谁不知麝香这玩意儿会致女人小产。真是处处有人找死,本王会成全他们。”
祁连修面目突然肃冷,整个人散着出萧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