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一松,又是嘭嘭两声。
方明月坐在车前面,她的腿还在下面放着,只是屁股上车了。车没抬起来的时候没什么关系,一旦抬起来,她的腿是自然下垂状态。现在,板车往前一栽,方明月直接扑了出去,上半身出去了,还把田小娥也扑倒了,但是她的腿拧着了,被板车压在了下面。
然后,娘俩同时发出了惨叫声。
所有人如潮水般后退。
二蛋奶奶也快速隐匿了。
刚才是她建议田小娥把方明月拉回家的,这会儿出事儿了,不会把责任怪到她身上吧?
老天爷啊,这真的不是她的责任!
田小娥爬起来,满脸是血。疼得龇牙咧嘴。
她伤的并不重,就是看着残酷了点。
她们摔倒的地方,是已经踩得非常瓷实的硬土地,不巧的是,生产队刚刚拉了两车沙子过去,在路上难免有遗撒。
田小娥摔倒的时候,正好脸着地不说,还是蹭着沙子滑过去的。
现在她那张脸,就好像用粗砂纸重重的打磨了一遍。看着血刺呼啦,但一看就知道是皮外伤,没啥大事儿。
反倒是方明月,虽然脸压在了田小娥的屁股上,没受伤,但是她的腿似乎受伤了。
趴在那儿大喊大叫:“我的腿疼死了,啊啊啊!我的腿断了。”
虽然母女俩都很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围观群众卸去了最初的恐慌,现在有点想笑。
二蛋奶奶也站了出来,她想明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事儿还真赖不到她头上。
不把方明月拉回家,难道就让她这样坐在地上吗?她的建议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是让她上前去帮忙,那也是不行的。万一再出事儿呢?
她指挥二蛋:“你去田里把你修文叔叫来,就说你大娘和明月姐都受伤了,让他赶紧来,看看是不是要送人去医院。”
二蛋答应了一声就往田里跑去。然后就被宝珠给截住了。
他介绍完情况还感慨了一番:“这俩人看着真惨。”
8岁的孩子,愣是表现出了80岁的沧桑。
宝珠:“……”
“你快去叫人吧!”
二蛋:“……”
糟糕!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他撒腿儿就跑了。
宝珠悄悄赶到了现场,躲在一边吃瓜。
方明月还在地上趴着,大概是哭累了,现在是间歇性的在哭,一会儿呜呜两声。
田小娥坐在她旁边的地上,双眼无神,看着怪瘆人的。
二蛋奶奶回了趟家,把自己家门上贴的已经褪色的对联纸撕了下来,把纸递给田小娥。
过不了多久就该贴新的了,现在撕下来也不算可惜。送给她用吧。
上泗这个地方,还有个奇怪的习俗,要是受了外伤,又舍不得去医院包扎,就把对联纸撕下来往伤口上一贴。据说止血非常有效。
田小娥接过已经泛黄的、沾满灰尘的红纸直接就糊脸上了。
她的脸是大面积挫伤,差不多整张脸都被红纸覆盖了。
宝珠:“!!!”
我敬你是个勇士!
这些红纸会和伤口结的痂粘连在一起,结痂脱落的时候跟着一起脱落。前提是,你忍得住不揭!
大部分人是忍不住的。一方面疼的龇牙咧嘴,一方面享受撕皮的快感。
真·痛并快乐着!
看了一会儿热闹,她就准备撤。
临走前,她把方明月身上的霉运先去掉了。万一生产队套车送她去县医院,别把生产队的牛给连累了。
做完了这些,宝珠步伐轻快的往家走,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一小群人往她家走去。
宝珠:“!!!”
不用问,她爸肯定“晕倒了”。只要老宅有事儿,她们家不是她妈晕就是她爸晕,反正是不会去老宅帮忙的。
她大伯跟她爸兄友弟恭,这个时候全家都会跑到她家来帮忙,也不能去老宅。
有时候她大妈也晕一下。但是她演技还是差了点,大伯就更不行。
所以装病的主力还是她爸妈。
“爸爸,你怎么了啊,爸爸!”
宝珠边跑边喊。
差点破功!
自我感觉还不如原主演的到位呢!
张文娟赶紧说道:“慢点跑,你爸就是干活太累了,晕倒了。哎哟,你爸可怜哟,打小没吃过一顿饱饭,身子骨没养好啊。咬着牙忙完了秋收,这就累倒了啊。”
宝珠:“……”
姜还是老的辣!她妈表情和语气都很到位!
他爸瘫在大伯身上,那叫一个放松。
方学武同志走的步履蹒跚,满头大汗,累坏了。
后面还跟着大伯母以及两个堂哥。
大堂姐已经嫁人了,摆脱了群演身份。
宝珠凑过去,抓着她爸的手,完全就是一个担心爸爸的好女儿。
方学礼冲她眨眨眼,无声说道:“爸爸没事。”
虽然他们一家人配合的很熟练了,但还是怕孩子真为他担心。
宝珠抿着嘴儿笑,大眼睛弯成月牙儿。
只一瞬间,又切换成了担惊受怕的模样。冲她爸挑挑眉。
怎么样?我演的不错吧?
方学礼赶紧闭眼。再看,他就演不下去了!
宝珠快走几步打开了院门,等到大家都进去了,又反手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一进门,方大伯就把弟弟放下了。大家安静的走进堂屋,才坐下来,开始说话。
方学礼大发牢骚:“这个大队长,他还真掐我啊。得亏现在衣服厚了点,要是夏天让他掐这么一下,我身上得紫一块。”
张文娟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晕的这么巧合,他总得做做样子,验证一下你是真晕还是假晕。这样也好,你在他那儿过关了,大家都相信你是真晕的。”
大队长使了点劲儿。大概使了三分力气,但是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让人觉得他使出了12分力气。大家都觉得他太狠了!
大队长本来还想再掐一下,把戏做足了呢,结果周围群众直接给他叫停了。
主要是一群大娘大婶。方学礼长得好看,这会儿晕了又挨掐,她们很心疼。孩子太可怜了啊!
“你刚才那么掐都没醒,那肯定是真的啊。人家都真晕了,你还掐,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你这真是下死手掐啊!你是不是对学礼有意见?”
大队长:“……”
糟心!
嗐!都怪他演的太好了!
他摆摆手,让方学武把人背回去。家里其他人顺势就跟着走了。
大队长:“……”
他上次无语就是刚才啊。
方学武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大喘气,还不忘了吐槽:“老二,你长胖了,上回背你还没这么重呢。”
方学礼:“你咋不说你变虚了呢!”
方学武:“……”
这倒霉弟弟!算了,不和他计较。没有这家伙帮着,这些年他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呢。
他问道:“她们今天闹的是哪一出啊?听二蛋这意思,是真受伤了?”
“皮外伤,不打紧。我刚才看见了,现场还挺好笑的。”宝珠说道。
方学礼:“不管啥情况,躲开就对了。”
田小娥平时不找他们,但只要找他们,准没好事儿。
不是让出钱就是让出力。
纯纯工具人,用完就丢。
他们能躲就躲。
装个晕就能少出钱少出力,干吗不装?
而且,绝大部分时候田小娥也是装呢,就为了折腾他哥俩,从他们手里抠东西。
张文娟:“今天晚饭就在这儿吃吧。天黑了再回去。那时候估计就完事儿了。”
方学礼:“对,宝珠过两天就去公社当老师了,咱们喝一杯,高兴高兴。上回打的酒还剩一点呢。”
方学武:“哟!我们宝珠这么厉害呢!那是得庆祝庆祝。”
方学武说完,伸手脱了一只鞋,从鞋垫下面掏出了2块钱递给宝珠:“拿着买糖吃。”
方大伯难得这么大方,但是没有人赞赏他!
宝珠更是连连后退,并不想要这带着味道的钱。
“大伯,您自己拿着打酒喝吧,我这么大了,早都不吃糖了。”
方学武:“……”
要不是你蹭蹭后退,我差点就信了!
他也知道脚底下拿出来的钱有点磕碜,但那也是钱啊,咋还嫌弃上了呢?
“……咳咳,那你记个账,大伯欠你两块钱。”
接着,他又小声嘟囔:“有点味儿就有点呗,又不耽误花。”
王春妮儿:“你可闭嘴吧。”
她给男人撑面子,奈何这人他自己不要啊!
方大伯这钱还真不是藏的私房钱,就是大伯母给他压口袋的钱,他非不往口袋里放,藏在鞋垫儿下面,弄得贼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