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珍:“我知道您和我爸不是这样的人。但问题是,我自己现在也不想嫁人啊,而且我也没有看上的。我找对象的事儿您就别管了,我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再嫁。不想嫁人我就自己过。我有工作有工资的,怎么不是过呢。”
李晓西:“那怎么行?”
杨文珍:“怎么就不行呢。我反正是不会委屈自己的,看不上我就不嫁。”
李晓西:“看不上不嫁没问题,但是你得去看啊,你不看怎么知道自己看不看得上呢?”
杨文珍:“我现在也不想看。您可别想着找人给我介绍对象,再安排我相亲。我不可能配合您的,到时候丢的还是您的脸。”
李晓西还想再说什么,杨勇打断道:“行了行了,这事儿也确实急不来。既然珍珍现在不想相看,那就过段时间再说。说不定那时候就愿意相看了呢。”
李晓西:“她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等她年龄大了,能找到什么好的。”
杨勇:“……”
也不差这一两年吧。他闺女要个子有个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杨文珍:“那就是我的事儿了,我自己做的决定,是好是坏都赖不到您头上。要是您自作主张,以后我过的不好可就全怪您了。”
李晓西:“我呸。你爱咋咋地吧。我还不管了。老娘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杨文珍:“您说到做到啊,千万别管我。”
李晓西:“哼!老娘一口唾沫一个钉,我要是再管你的事儿,我就跟你姓。”
杨文珍摆摆手:“千万别,我们姓杨的不欢迎你这姓李的改姓。”
李晓西:“……姓杨了不起啊,我们姓李的可是排在百家姓前头的。”
杨文珍:“……那你们可真棒!”
杨勇嘿嘿笑着和稀泥:“你俩咋还真杠上了呢?”
杨文珍:“不杠不行啊,万一我妈私底下给我捣乱呢。”
杨勇:“不至于不至于。”
他喝了口茶,问道:“真不想嫁人啊?”
杨文珍:“不想。”
杨勇:“行,那就先不提这事儿了,等你啥时候想嫁了再说。你妈可能隔三岔五的还得唠叨一下,你就当没听见就行了。”
他觉得,孩子嘛,一会儿一个想法,现在不想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变了。没必要争一时之气!
杨文珍点头。她可不在乎李晓西怎么想怎么说。
第二天下午,杨文珍收拾东西回学校,临走前,她跟李晓西和杨勇说:“爸,妈,以后我跟文远一样,一个月回来一趟,他啥时候回来我就啥时候回来。”
一听女儿这么说,李晓西立刻反驳道:“你干嘛跟他一样啊,你离家近,周末也不上课。文远在县城,他就算想回来也回不来啊,周末也得上课。”
这孩子,还真跟她生气不成?她是觉得孩子大了该嫁人了,但绝不可能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给她定下人家。
杨勇也说道:“就是啊,你回来还能改善一下,让你妈给你做点好吃的,单身宿舍哪是那么好住的啊。”
杨文珍:“我回来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在学校看看书,研究一下教案,争取以后能评个优秀教师什么的,还能多拿几块钱。”
现在的小镇初中老师工资真心不高,她一个月的工资才68块钱。这还是去年教师工资改革以后涨上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赶上了好时候了。改革之前,工资连50块钱都不到。
就这还让小学老师羡慕不已呢。很多村里的小学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和代课老师,经常发不出工资来,日子难过的很。
李晓西说道:“那行吧,你好好研究。别回来了。文远上个星期回来的,再回来得下下个星期了,你那时候再回来吧。”
咳咳,孩子有上进心是好事,她绝不是为了多那几块钱。再说了,她每个月就收孩子20块,多的钱也到不了她手里,是珍珍自己拿着。
杨文珍:“知道了,那我走了啊。”
李晓西:“走吧,路上慢点骑。靠边骑啊,别走中间。”
原主骑车有个毛病,马路有多宽,她就敢占多大的地方,蛇形前进,曲里拐弯。南北大道上,她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在西边,神出鬼没。明明只有十里地,按她这个骑法儿,能走出十五里的距离。每次出门李晓西都要叮嘱一遍。
这个妈妈,说她不疼孩子,那是假的,但这个疼爱,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在她划好的圈里生活。她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在她的准则内,怎么样都行,一旦脱离了她的准则,那就必然得给你拉回来。想出圈是不可能的。
至于把孩子强行留在这个圈里是好是坏,她并不是太在意。
不说她这个女儿了,就是杨文远这个儿子,待遇也是一样的。到了年纪就得结婚,选媳妇也得按她的标准来找。她要找个老实巴交听话能干的儿媳妇,上辈子高中毕业、长相端正俊秀的杨文远娶的就是个大他两岁、黑不溜秋、贼听婆婆话的小学毕业生。
并不是外貌歧视和学历歧视,只要俩人看对眼,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的关键就是,杨文远本人并没有相中,他相中的是另一个,但是李晓西不同意,因为那个姑娘“一看就娇娇赖赖的,肯定干不了活,过不了日子”。成全一门亲事可能有难度,但要搅黄一门亲事,那可太简单了。
反正最后,杨文远被逼娶了李晓西相中的这个,倒是也踏踏实实的过了一辈子。媳妇是真老实,杨文远也没什么花花肠子,搭伙过日子呗。至于他心情好不好,会不会有遗憾,李晓西才不管。
她表示:“过日子讲究个实在,高兴不高兴的又怎么了,日子长了,都一样。”
从家到学校,骑车的话需要二十多分钟。其实不算远,但是他们这儿的人将路上的时间视为生命的浪费,没人愿意每天骑四五十分钟的车。有这个时间,他们宁愿串门聊天喝茶侃大山。
大多数人平时除了下地干活,连村都不出。
她自行车的后座上还绑着一袋粮食,拿到学校后勤那儿换成馒头票,一斤二两粮食换成一斤馒头票,直接用钱买票也可以,但是全家都是节俭的人,哪舍得花这个钱,家里又不是没粮食。
学校食堂有专门的教师窗口,除了卖馒头,中午还提供一个素菜,教师专供,需要先从后勤那儿买专供老师的菜票,再用菜票买菜。如果想改善生活,就在宿舍生炉子自己做饭。
住校生们这会儿都还吃不上菜呢,就是食堂提供的馒头配上自带的咸菜,一吃就是一星期。因为没有油水,也没有蛋白质,青春期的孩子为了吃饱饭,一顿能吃好几个馒头,个个都长得非常敦实。
老师和学生泾渭分明,就连厕所都有教师专用厕所。其实和学生厕所是一样的,只是用的人少,所以要干净很多。不像学生厕所,粪水横流,连个下脚地儿都没有。
她们的宿舍是一排砖瓦房,每人一间,男老师一排,女老师一排,位于教室和学生宿舍的中间地带。
学生们放学回宿舍的路上还会经过此地。
杨文珍到的时候,宿舍区这边已经有几个人到了。
她挨个和大家打了招呼,心里呼了一声好家伙,这些老师,好几个身上都有故事。这个小小的小镇中学,真应了那句老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