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有各的毛病,各有各的难处,也各有各的痛苦。
大气的孙老师不是真的大气,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白花张春玲也不是真的娇弱。在她们这群年轻女老师里,过的最好的就是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白花了,自己精挑细选的找了个对象,轻声细语的把他把控在手里,对她言听计从。
但,即便对这位张老师追求幸福生活的能力表示欣赏,那也不意味着当这位小白花凑到她面前说别人是非的时候,她能给她好脸。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杨老师,你来啦。从家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
杨文珍:“……”
和你有关?
“我跟你说,我看到郑老师带了好多鸡蛋过来。她还真的蛮会享受的,咱们早上通常就买个馒头,就点咸菜就将就了,人家郑老师每天早上都要自己煮挂面,往里放两个鸡蛋呢。就是去买馒头吃,也要再炒两个鸡蛋,放了好多油。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杨文珍:“……”
你家住大海?管那么宽?人家爱吃几个吃几个,又没吃你的!
“你说说,咱们都勤俭节约的,人家郑老师怎么就那么舍得花钱呢?”
杨文珍:“……”
你去问郑老师啊!
“我都替她心疼的慌。说不定郑老师家境好呢,不像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省吃俭用的惯了。”
杨文珍:“……”
郑老师确实家境好。人家父亲是正式工,母亲好像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来着。但还是那句话,和你有啥关系啊?
“你看她吃的那么好,但是还是那么瘦,不像我,虽然吃的一般,但是还挺长肉的,看着就比较有福气。咱们女人那,还是得稍微胖一点才好看。”
杨文珍:“……”
大妹子你到底想说啥啊?过几年你再看,风水轮流转啊。
“昨天放学的时候,孙老师的对象来接她,她那个对象哦,长得还挺好看的。我看他俩非常般配的样子。听说她对象家里很富的,你和她一个办公室,你有听说吗?”
之前小白花一直自言自语,压根儿就没给杨文珍留下说话的机会。这会儿总算给她留了个回答问题的间隙。
杨文珍:“没听说啊,那是人家家事儿,咱们虽然是同事,也不能这么没分寸的瞎打听吧。”
小白花:“我也是瞎猜的,我看孙老师穿衣打扮挺新潮的,好像什么时髦她就做什么,总有新衣服穿。”
杨文珍:“咱们都是有工资的,你喜欢你也做一套呗。”
小白花:“那你说我穿上好看还是孙老师穿上好看?”
杨文珍:“等你穿上了,我好好看看,再告诉你。”
你连衣服都还没做呢,你就问谁好看?
当然了,肯定是孙老师好看。胖点虽然显得富态,看着有福气,但是就穿衣服而言,还是胖瘦适宜、身姿挺拔的孙老师更好看啊。这还用比吗?
小白花有的没的瞎扯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扭头就去了郑老师的屋子,开始说杨文珍的坏话,“杨老师看着挺高傲的,一点都不热情。”
郑老师:“……”
说真的,这位小白花在女教师之间的人缘是真不怎么样。大家都对她淡淡的,维持着表面和谐而已。
毕竟,她就算到处扯闲话儿,但也都是一些无伤大雅、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真不值当的跟她计较。
周日晚上,住校生自愿上晚自习。不是强制性的,不上也可以。但是宿舍不到晚上九点半不给电,学生们除了教室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待了。
每天晚上,到了晚上宿舍快要熄灯的时候,会有老师到宿舍查寝,确保大家都已经在宿舍了。等到熄灯以后,还要在宿舍区来回巡查,保证没有人能偷偷溜出去。
这是之前发生的几起学生早恋事件带来的后续反应。之前查的松,有的孩子胆子贼大,晚上放学不回宿舍,偷偷溜出去约会,学校外面就是农田、水沟、小树林,都是常见的约会地点。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学校锁门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叫门,就翻墙进,还曾经有人摔断了腿。这之后,查寝这事儿就进行的格外严厉了。
今天晚上,就轮到杨文珍和几位老师一起去查。
熄灯之前几分钟,就站在宿舍区开始喊:“抓紧时间,都回到自己床铺上去。速度!”
在进宿舍点人头之前,她们还得去厕所走一趟,确保厕所也没人了,省的有人用“去厕所了”当借口帮缺席的同学打掩护。
万幸,今天该在的同学都在,没人出幺蛾子。她们在宿舍区再走几趟,到十点半左右,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如果缺人,老师们就得结伴打着手电筒,在漆黑的夜色中,深入野外第一线,去抓人!
谈恋爱被抓现行的同学,紧接着就会被叫家长。这时候电话还非常罕见,老师叫家长就是委托同学帮忙。谁和他家离得近,就会被委以重任。
好在她是个几何老师,教学任务不重。她也不是班主任,不用承担什么教学之外的职能。就是备课、上课、留作业、改作业而已。
数学分代数和几何是从初中二年级开始的。她教的就是初二,一共带其中三个班。
星期一一大早,她刚到办公室没多大会儿,二班课代表就抱着收上来的作业来找她了。
“报告。”
“进来。”
“杨老师,我放这儿了。”
“齐了吗?”
课代表支支吾吾:“好像齐了吧。”
杨文珍:“好像?齐了就是齐了,没齐就是没齐,哪来的好像啊?”
孙明霞在旁边凑趣:“就是的,你帮老师收作业,得认真点儿啊,也许好像差不多这种话都不该说。”
初二的数学老师一共有四位,大家在一个办公室里。
课代表:“我没数。”
杨文珍:“那你现在数数吧。少了谁的,是你忘收了还是他没写完啊,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课代表挠头,装模作样的数了一下:“老师,少了俩人的。”
孙明霞扑哧一笑:“你这是给谁打掩护呢。”
课代表:“对不起老师,是我疏忽了,我回去看看谁没交,我催一催。”
杨文珍摆摆手:“去吧。”
课代表这差事并不好当。他们一点实际权力也没有,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她这个课代表,成绩挺好,在同学之中也颇有人缘,是个宁得罪老师也不得罪同学的人。大概也是原主好说话,对她这点儿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早上没课,她就坐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用的是红色蘸水笔。
办公室整体安静,但也偶尔有其他科目的老师闲着无聊来串门。
“都忙着呢?”
“刘老师,早上没课啊?来我们这儿有啥事儿啊?”
“没事儿,坐的时间长了,起来走走,就溜达到这儿来了。”
这位是教历史的刘老师,他年长几岁,已婚,媳妇在老家。刘老师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好男人,顾家,不住学校,每天骑车一个小时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因为家里就媳妇带着女儿,他不放心。
刘老师个子不高,人长得也非常严肃,走路昂首挺胸,甚至给人气势汹汹的感觉,要是不开口,看着就不好接触,但是一开口,就是个文艺二哈。
杨文珍一听他开口,就想起上辈子,大概十年以后,刘老师在上课的时候讲到宋朝那段,课本上节选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不完整,他就想给学生们背一下整阙词,顺便大概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文艺修养。
但是偏偏,那两年,电视上老播一个火腿肠广告:“但愿人长久,相伴得利斯”。
刘老师声情并茂的背着水调歌头,文艺气质爆炸,结果背到最后,嘴里就秃噜出一句广告词。
全班同学都笑疯了。
也幸亏刘老师长得黑,就算脸红也看不出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课上背诗词了。
杨文珍一边低头改作业一边笑得肩膀颤抖,刘老师就问:“小杨,你这是怎么了?”
杨文珍深呼吸:“没事没事,被学生们气的。这么简单的题也能做错,真是太离谱儿了。我得多让他们做点题。”
孙明霞安慰她:“这有什么好气的,谁错的多,你到时候课堂上点名批评一下,气到自己就不值当了。”
蘸水钢笔。没有墨水袋,写几个字就得蘸点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