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霞的性格到底还是有几分雷厉风行的,离婚的事,没几天就办妥了。她都没跟娘家人商量,因为她心里明白,一旦说出来,就是阻力重重。还不如先斩后奏。
在排除了娘家人的阻力之后,离婚就变得特别简单。她只是明确的告诉她丈夫,不管男孩女孩,她只会生一个,绝不可能提前去做性别鉴定,更不可能因为是女孩就流产。
孙明霞跟她老公说:“咱们俩算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当时很多事情也没说清楚,尤其是生孩子这件事。我看大哥大嫂那边一门心思的生儿子,所以我要把我的想法跟你说清楚。你要是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咱俩就离婚。趁着现在咱们牵绊不深,离婚也比较容易。”
说起来特别可笑,她老公只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同意了。可能并不是犹豫,而是对于一个女人竟然敢主动提出离婚的震惊。
后来,孙明霞跟杨文珍、小白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我前夫一家对生儿子这事儿特别‘坦荡’,当时他犹豫过后就跟我说,‘那就离吧,我是一定要生儿子的’。”
杨文珍和小白花都宽慰她:“那得感谢他的坦荡了,要不然,离婚这事儿你还有的磨呢。”
孙明霞:“倒也是。我的嫁妆能带出来的我都带出来了,一些大件家具带不出来,我就不打算要了,他都折成钱给我了。”
小白花:“总算他没坏到底。”
杨文珍:“恭喜你,要开启新的人生了。”
孙明霞:“我以后要长住宿舍了,能和你俩一起作伴了。”
娘家肯定是不会回去的,他们这个小地方,对离婚这事儿的接受度还是太差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两个同事一样豁达的。万一给父母造成困扰,她也于心不忍。抽空她回趟家,把离婚的事儿说明了,暂时就先一个人生活吧。
事实上,孙家父母和兄嫂对这事儿的接受度比她想的要高很多,毕竟已经成了既成事实,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而且,孙家整体上还算开明,父母是心思活泛的农民,在公社时期就敢偷摸做点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在孙家父母看来,离婚是自己闺女提的,那肯定是她觉得过不下去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没理由让孩子委曲求全。她兄嫂都在县城棉纺厂工作,离婚也碍不着他们的事儿,所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不过,离婚的事儿并未声张,只局限在三位女同事之间,连孙红斌老师都没告诉。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很保守,离婚在大家眼里是有点离经叛道的。
小白花很有分寸,在这种大事儿上不含糊,嘴巴紧着呢。
这段时间,杨文珍对小白花也多了一些了解,她平时的那些小碎嘴,可能是基于一些小小的嫉妒,更多的是埋藏很深的羡慕,以及一点点自卑。
被她重点关注的几个老师,都是家里条件不错,性格也比较开朗的。大概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去融入。
经过这几次深入的交流,小白花大概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命运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
而且她也发现,她自己的那些想法,曾经被很多人批判为自私、阴暗、卑劣的想法,她原本早就已经学会了隐藏它们,但是这次她勇敢的说了出来,她展现出了真实的自己,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原来,那些想法是有人认同的。
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小白花建立起了真正的自信心。
所以,孙明霞离了个婚,脱胎换骨的却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小白花,人家连气质都提升了一大截。
毕竟是朵善于思考、总结、不断学习进步的小白花啊。
现在小白花再聊起服装、饮食,就不再说谁谁谁怎么样了,而是客观的讲述她的观察,最近大街上流行什么衣服,什么身材的人穿哪款衣服好看,什么东西好吃营养又不贵。
别说,小白花的眼光和观察力真是不错。
在她叽叽喳喳的陪伴下,孙明霞的离婚过渡期过的非常顺利。
杨文珍由衷的为她们高兴。
很快,暑假到来了。孙明霞和小白花选择继续住在宿舍里。虽然食堂不提供饭菜了,但是她们点个炉子自己做也可以。
小白花是不想回家,那里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事实上她自打上了中专就不怎么回家了,父母放弃了她,她也放弃了他们。孙明霞是不想回家给父母添麻烦。俩人一拍即合。
杨文珍也多留了几天,因为她要等着杨文远来接她。高中放假比初中晚几天。
在这几天里,她看着最近因为流言困扰变得更加忧郁的桑文登,带着大包小包出了校门。他特意打扮过,穿上了一套新衣服,头发上还打了一点发蜡,看起来油光水滑。
小白花看着他的背影,笃定道:“他肯定要去省城了。”
孙明霞:“去一趟也好,不到黄河不死心嘛。他正好去看看黄河。”
小白花:“最近桑老师都面无表情。大家见到他就忍不住往他下面看。估计他也挺崩溃的。”
孙明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小白花:“就他这样的,自宫了也好,省的再祸害别人了。如果他没自宫,娶了媳妇儿,心却依然留在颜玉荣那儿,那他媳妇多倒霉。”
孙明霞:“对对对,还是割了好。”
杨文珍:“桑老师现在肯定后悔了吧?他割的时候估计颜玉荣还是已婚,现在人家丧偶了呀。结果他一割了事,一劳永逸了,现在呢,当机会来的时候,他抓不住了啊。”
小白花:“所以,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孙明霞:“那他去省城干吗?反正也没机会了。”
小白花又招呼大家头碰头,神神秘秘的说道:“听说太监可会玩儿了,说不定桑老师虽然没了工具,但是他有花儿活呢。”
杨文珍:“!!!”
你的知识面也太广了!
孙明霞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完全被小白花带跑偏了,笑得贼兮兮,猥琐极了,好像很懂得样子,但是问出口的话却暴露了她的‘无知’:“什么花儿活?”
小白花被她逗笑了,平日里矜持又细声细气的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特别爽朗。
她伸手揉乱了大美人打理的很柔顺的头发,说道:“你真可爱。”
她真的很羡慕这样的天真。哪怕离了婚,也依然保留了下来。
小白花拉着大美人科普她上中专时候看到的一本野史,里面讲述了很多宫廷秘辛。
孙明霞全程震惊脸。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头天走,第二天傍晚,桑文登就臊眉耷眼的回来了。这回他不光忧郁,身上的精气神儿都泄了一大截,之前还能挺直的腰板都塌了不少。
不用问,几个依然留校的老师就知道,他此行肯定不顺利。除了杨文珍,其他人都在为桑老师叹气,有的人希望他可以放下过去,振作起来。
也有人劝他,既然当初就做了选择,默默守护也无所谓,那么,一次的失败也不算什么啊。你的底线就是默默守护嘛。振作起来,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有机会了呢!
桑文登沉默着,没有说话,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已经别无选择。现在,他的感情生活已经成了全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算他能放下过去,也没人愿意嫁给他啊。毕竟嫁给他的风险很大,他没法儿在婚前证明自己依然完好,婚前脱裤子,那是耍流氓。人家既不相信他的身体,也不相信他的心,凭什么嫁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