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营帐林立,上方平斜的峰岩彼此交叠,遮蔽住迎风而下的风雪。
这里,便是萨米人开创出来的峡谷聚集地。
集聚地临近西方的位置,此刻,却是陷入了寂静之中。
‘咔啦咔啦……’
火星在木堆上彼此交烧,发出一丝丝焦裂的脆响。
在篝火外,一个高大的身影看着身下的黑发青年,压抑的语气之中,依稀可以感受到发颤的音节。
“所以说……他死了?”
“对。”
彬沉默瞬息,到:“那个温迪戈的王主,事实上,在数月前就死了。”
“我们所见到的,只是依靠体内残存的源气,与非人的意志进行存续的亡灵。”
“……”
“他最后……就是那么说的?”
“对,”彬点头:“那位温迪戈的王主,还告知了我一件事。”
“……”
“加索卡,族长您的父亲,最终的失踪,与他毫无关系。”
“……”
加索伦斯特沉默半晌,双眸微微闭上。
“维恩……他曾经是照顾过我的叔叔。”
“因为索琳娜的死,我一直,都很仇恨他。”
“仇恨他的无能,仇恨他的弱小,仇恨他的不作为。”
“但是现在……我却又释然了。”
“他临死之前,在那些人的布局下,阻止了卡兹戴尔会陷入众矢之的的计划……他作为温迪戈的王主,实至名归。”
‘啪啦啪啦……’
火星依旧在燃烧,空气之中,依稀可以嗅闻到凛冽的寒风,彬巡视着周遭,依稀可以看到温迪戈们接连入驻的情况,转过身来,道。
“两方王庭军的覆灭,独眼王庭的王主,对我施展了源技,我借机,看清了那些人的状况。”
“他们……很是陌生,在其中,有许多人毫无种族的特征……”
听着黑发青年的接连言语,加索伦斯特缓缓开口:“皇首曾经对我说过,卡兹戴尔之内,有一片布局一切的阴影。”
“如果他们是在两方王庭前行的道路上埋伏,可见路线已经提前被人告知。”
彬听这话,双眸不由微凝。
“你是说……卡兹戴尔内部,有着那些人?”
“只是猜测。”
加索伦斯特缓道。
彬叹了一声,道:“族长,我们还是先聊聊……关于北境邪魔的情况吧?”
他说着,手间从旁边的木堆抽了一条细长干枯的树枝,滑落地面,形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看着地上勾勒的画图,彬双眸沉敛,道:“这片北境,西方临近萨米境内的区域,邪魔去除,南区,东区,三个方位,几乎全数清除。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加索伦斯特仔细的看着黑发青年,目光愈是不解:“萨米一方有着他们的国师,一名王境巅峰,数名王境坐镇的情况下,如何能听得你的命令行事?”
“……”
彬低下头,双手之间,已然泛出殷红的血色源气。
他抬起头,看向加索伦斯特的左手,道:“萨米的国师,在我未见他之前,一直处于重度源石感染,几乎死亡的情况。”
“但是在我的‘治疗’之后,他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
加索伦斯特双眸微微一怔,道:“彬,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额……”
场内,黑发青年不由讪笑,道:“族长,其实……我的源气有着吞噬源石的能力。”
“这样……”
加索伦斯特点了点头,目光沉稳:“在之前,我看你吞食源石,大致就能猜测,想必,你的源气还能吞噬感染者身上的源石,对吧?”
“嗯,”彬不由擦了擦鼻子,道:“是这样,不错。”
“但,若是内脏被尽数源石化,我只能用我的源气分离,留在你的体内,使其包容,让你保持正常的行动能力。”
“……”
加索伦斯特听着听着,只觉的越来越天方夜谭。
源石病,这种棘手的病症,对修炼者而言,也是极为麻烦的。
在王庭之内,但凡上了年纪的修炼者,都会将自己的源技用在钻研感染源石的路子上,但多少都见效甚微。
而现在,这个青年却是说自己连重症的感染者,也能治理,何其荒谬?
历个时代,都没有如此手段,而现在,就被这个青年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
他真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加索伦斯特的思绪,彬自然不明白,当下,他看着那只散发着暴乱混气的源石巨手,认真道:“族长,你的病情不能拖。”
“ 最好的情况,便是现在治。”
“呼……”
加索伦斯特深呼吸一口气,道:“那你便试试。”
“好。”
彬点头,下一刻,殷红的源气自手间流转,像是水流一般,一把涌上加索伦斯特的左手。
‘啪啦啪啦……’
只听那血色的源气流水之中,道道源石簇不断消融,犹如冬雪见阳般,不断消解……
“当真奇妙。”
加索伦斯特低下头,目光复杂的看向黑发青年。
“彬,对于那些邪魔,我一直都觉得,因为有你的存在,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知道,你自己的特殊吗?”
“……”
彬沉默的点了点头:“知道。”
“邪魔事毕之后,你想去哪?”
听着这声询问,彬思绪片刻,道:“我想想……”
“邪魔要是去除了,我就去看看高卢的战斗吧。”
加索伦斯特问道:“能告诉我理由吗?”
“……”
彬沉默了一瞬,直接道:“族长,您还记得,在乌萨斯的城市,面对那些高卢的神甲兵吗?”
“记得,有什么问题吗?”
“有,”彬低下头,目光恍惚:“那些神甲兵,给我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
“我想……我有必要去看看,他们是什么。”
“……”
‘啪啦啪啦……’
加索伦斯特看着左手上不断滴血的伤口,以及寄生在骨躯之上,不断消解的源石簇,语气复杂。
“如果你想去,届时,我们一起去。”
“这……”
见彬面色迟疑,加索伦斯特认真道:“你现在,是温迪戈第一支队的统领。”
“如果是你的事,那么便是温迪戈的事。”
“……”
‘嘀嗒……’
‘嘀嗒……’
血液不断流淌,时值半刻,彬面对面前高大温迪戈的治疗,已然完毕。
‘哗……’
彬依稀可以听到,在体内的源气接连奔走的声絮,他回过神来,看向场内的高大身影,道:“族长,我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人。”
“……”
“我的记忆,我的行事,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告诉着我,我的曾经……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萨米的红雪统领,希尔达,我在第一次面见她的时候,已然有了将她杀死,依靠暴力,控制整个萨米部队的心思。”
“这一切的一切……”
‘啪。’
彬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巨手落在他的头上。
加索伦斯特仔细的看着黑发青年,语气平和。
“孩子,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恢复记忆的时候吗?”
“你挡在加索琳娜面前,对着四个温迪戈们,进行角斗。”
“明明没有任何记忆,但你最后的那声咆哮,告诉了我……你在试图保护些什么。”
“但凡试图保护一些东西,最终,往往不得不踏入,那不择手段的道路。”
“你曾经想保护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现在,你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同样的,温迪戈也会庇护着你。”
“可是……”彬喉咙止不住的有些发干,道:“我不知道……那些记忆,那个人,是不是我。”
“呵……”
加索伦斯特摇头失笑。
“他是不是你,跟你是不是温迪戈的大统领有关吗?”
“……”
见彬沉默,加索伦斯特看着遍体鳞伤的左手,微微攥紧拳头,低笑出声:“你这个年纪,忧虑心重,不是好事。”
“你跟加索琳娜,打算什么时候把事给办了?”
“额……”彬嘴角抽搐,道:“我的残缺记忆之中,有个妻子……”
“妻子?”
加索伦斯特沉声道:“彬,我应该说过,加索琳娜做你的小妾,对吧?”
“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完全是少了一些常人的趣味。”
“孩子,你兴许可以跟我的女儿好好交流,那样……你兴许会好很多。”
他目光沉敛,复杂道:“昔日,我在大炎,未遇到索琳娜之前,也是如此。”
“一个人,尚未成家,总会思虑,恐惧,对着周遭感到厌烦,而一旦成家,总会有些动力。”
“加索琳娜做你小妾,与你妻子毫无干系,你又在忧虑什么?”
“……”
彬沉默许久,缓缓道。
“云雨之事,对于修炼毫无益处。”
加索伦斯特摇了摇头。
“大炎有双修的配合术法,这一点,哪怕是在众国之间,都是相境之间彼此知道的技巧。”
“而对一些王境而言,只要女子与自身心意相通,源气相互呼应,便可以直抵互补的状态,那种修炼,对于寻常人而言,更是求之不得。”
“你之所以拒绝,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脸皮薄吧?”
“要不这样,我教你一点基本技巧任何?”
“……”
听着加索伦斯特的接连话语,彬只觉尴尬,无奈的摸了摸脸,越发觉得自己需要戴个面具。
他这人,某种程度上来讲,脸皮是真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