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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殊在蓟县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桥洞。之前她寻过的地方都有人住了,发现她要落脚时,立刻呵斥她离开。云殊不想跟乞丐纠缠,漫无目的,凡是能容纳自己的一隅之地,她都看过了。最后,发现一个枯了水的桥洞下没有人,她一头扎进去,准备落脚,走了一天路的双脚早已经酸胀肿痛。

微弱星光下,云殊踩到一团东西,她立刻跳起来,吓得她的心跳加速。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借助路边惨淡的星光,云殊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女乞丐,蓬头露面,一头油油腻腻的头发像鸡窝散落在颅顶,眼神茫然,衣服又脏又破。恍惚许久后,才揉双眼问云殊:“你要住这里?”

云殊点头。她倍感疲乏,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那女乞丐听闻,挪了半边身子,让云殊坐下来,“坐嘛……我不吃人”

云殊嘴角抽搐,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总比跟男乞丐安心些。云殊刚坐下,一股酸臭味袭来,令她几欲作呕。她立刻转头过去,呼吸新鲜空气。等她适应这股酸臭味时,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白萝卜,折了一段给女乞丐。

女乞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我才不吃这种东西咧”

云殊收回萝卜,笑着问她,平日里吃什么?女乞丐瞬间来了精神,将头高高抬起,抬胸凸肚,“可多了。我早上一般要吃包子和豆浆,中午……随便吃碗鸡丝面,晚上……喔……就多了,卤鸭,猪肘子,蟹酒,宵夜要吃金花糕……”,女乞丐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眼睛里神采奕奕,熠熠生辉,“那味道……好吃得快要把舌头咬断了”,云殊从她嘴角见到反光的哈喇子。不禁疑问,她真的吃过这些东西?

女乞丐见她一脸疑惑,立刻瞪大双眼,“你不相信我?”

云殊呵呵笑。这种表情明显是对美食垂涎三尺。吃过的人才不会流一嘴哈喇子。

“我明天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美味佳肴……”,女乞丐拍了胸脯铁定要带云殊去尝她口中的“美味佳肴”。云殊苦笑一声,那些“美味佳肴”价格可不便宜。一个女乞丐若真能吃到那些美味佳肴,怎么会衣着破烂,脏脏兮兮蜗居在桥洞中。云殊并不打算戳破女乞丐的谎言,将萝卜咬的咔嚓响。

第二天,天刚亮,云殊就被女乞丐摇醒了。“快起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女乞丐对远处冒炊烟的地方露出渴望的神情。云殊隐约见她伸出舌头,对着空气舔了几下。

“我就不去了吧,我还不饿……”,云殊刚说完,肚子就抗议了起来。女乞丐一副了然的样子。云殊小脸一臊,只得起身。

云殊还未好好打量蓟县,就被女乞丐推搡到早点摊。两人离早点摊不过几米之遥。煮豆浆的锅里云雾氤氲,从空气里传来豆香的味道,云殊忍不住放肆大口吸气,仿佛这些雾气能让她填报肚子。

等了一会儿,云殊总算知道女乞丐为什么看不起她的萝卜了。客人前脚刚走,趁老板还没来得及收拾,女乞丐形如闪电,快速将客人吃剩的豆浆一饮而尽,连剩半口包子也不落。商贩未来得及阻止,女乞丐已经逃之夭夭。如此几次,女乞丐靠着一颗大树,拍拍自己吃撑的肚子,一脸满足。

云殊突然觉得这种日子索然无味,被发现了是要被打断腿了。不禁问她,“你每天都是这样填饱肚子?”

“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对了,你多跟我学,晚上有家新开的酒楼,我带你去吃卤鸭……”

云殊没有答话,说得好听是去吃卤鸭,不好听就是去啃别人吃剩的鸭骨头。她再馋,再饿,都不会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一整天,女乞丐一直跟在云殊身后,斩钉截铁要带云殊去吃卤鸭。云殊甩不掉,只得让她跟着。一路上,女乞丐喋喋不休,又问了云殊,怎么没跟父母来。云殊淡淡回了一句父母过世了,女乞丐就将她定性为流浪孤儿。云殊无言以对之后,还是硬着头皮说自己来寻生计。女乞丐立刻拍胸部说自己又办法,让云殊跟着她。

云殊心中疑窦丛生。她初来乍到,一个女乞丐对她好得过分了,又要带她去吃卤鸭,又要给她找份工,云殊心中留意起来。

到了夜晚,云殊从没见过那么热闹的夜晚,酒楼挂起灯笼,小二在外头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小吃街人来人往,商贩在街道两旁摆了摊,有爆竹摊,鸟摊,水果摊,金鱼摊,耍猴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混在一起,沸反盈天。货郎们推车挑担,走街串巷,售卖的物品琳琅满目,无所不包。货架上容易卖出的物品放在货架外面,吸引儿童、女性和路人的眼球。瓷器,铁器放在下面,合理布局,稳定重心。生意兴隆,油面满光。

“客官,往里进”

“姑娘,要买什么?我这里刚进了时兴的头发”

“哟……李先生,快请进”

……

云殊觉得自己就像井底之蛙。蓟县的繁荣是她没有见过的。不像鲮鱼村,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为了省油灯,早就熄灯上床了。

一股兴奋的暖流流向云殊的四肢百骸。蓟县,雍州,她去定了。

云殊看得眼花缭乱,女乞丐不断推搡她。

“有什么好看?”,女乞丐不以为然。

“当然好看了”,这次来蓟县,让她大开眼界,一饱眼福。她不会一直是那只井底之蛙,将来她会成为苍穹之上的雄鹰。

“快点走了”,女乞丐又开始催促。慢吞吞的云殊让女乞丐恨不得将云殊扛起来,那样又过于招摇。

“等一下”

人间烟火,人生百态,在市井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市井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讨价改价声,扑鼻而来的香味,怎能让云殊不流连忘返。每一眼,都被她深深刻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