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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幕落,鲮鱼村点点灯火透窗而出。阴云被风吹散,露出皎洁的月光,清冷的月辉如九重天上的银河,洒落在人间,仿佛给地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云禾站在洞口踮脚而望,水润的黑眸里结满了愁绪。她焦急得不断扯着自己的褶皱的衣角,又时不时望向远处。云殊和陆淮是否能还回来?还是他们被官差带走发配边疆做苦役了?

不过多时,远处山路上隐隐闪烁了两道身影,渐行渐近,依稀看得出是熟悉的身影。等身影到了洞口,云禾立刻扑上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云殊,我以为……”,云殊的声线染上哽咽,双肩抖动,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阿姐,没事了”,此时此刻,云殊内心承受千斤压顶。苍白的唇颤抖几下后,终究没有说下一句,而是转身回到洞内。蹲坐在床脚的她,背影孤寂而脆弱。

“云殊”

陆淮拦下云禾,唉声叹了几次气之后,内心苦涩道:“云殊向官差争取了一天的时间。我们必须在后天交够三百斤粮食。否则……家中必须有一人去做苦役”

云禾一听,面色凄凄,不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恸哭起来。云殊闭目静静靠在床脚,面上血色渐渐褪去,头发凌乱,显得她狼狈不堪。云禾一直在身边小声哭泣,连带云霁也跟着哭起来。

一炷香过后,云殊蓦然惊醒过来,眼底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坚毅与不择手段。她微微仰头颅,冷眼地看了一眼云禾和云霁。骤然大吼一声,“别哭了,听了心烦”。云禾和云霁同步得吓得胸口一震,哭声顿时堵在喉咙里,想哭又不能哭,眼眶里的泪珠亮盈盈的。

“云殊”

云殊半眯双眼,周身散发一股杀意。云禾吓得后退两步。云殊疯了?须臾之间,云殊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她。

“二姐,你现在立刻生火熬粥,然后放进竹筒里。快,别问……”,就在须臾之间,云殊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一次,她要让林翠萍付出血的代价,让她往后几个月都不敢来找沈家麻烦。

“好”,迫于云殊的威仪,云禾不敢多问,洗锅生火。

洞内的火光映在云殊脸上。苍白的脸庞上,血气逐渐恢复,刚才的厉色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淮紧绷着一张脸坐下来,只要解决不了这事,他永不敢将高悬的心放下来。

“云殊,可是想到办法?”

“对”,晦暗的灯关下,云殊慢慢勾起嘴角。面上虽笑,眸子里却充满凶狠之色,而陆淮则眉心带着愁容道:“官府那边,并不好解决”,沈家没钱没势,姜三叔担保,没有百分之百的对策,这事最终还是他或云殊去做苦役。万一连累姜三叔一家,陆淮心中过意不去。

“小表哥,你准备下。今晚跟我去蓟县,我来解决……”,这件事,要解决,非去蓟县不可。官府收她三百斤税粮,那么……证明抵出去的四亩三的地,林翠萍还没过户。既然还在沈长秀户,那她就有理由处置了。她要让林翠萍尝尝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阿爹置在的几亩地都是好地,之前金鱼村有个人看中了路边的田地,想要出钱买下。那时候,田地是家里最宝贵的东西,卖人也不能卖了田地,阿爹一口回绝了。后来,林翠萍设陷阱,引诱阿娘一步一步跳下陷阱,田就被林翠萍拿走了。林翠萍想拿税粮来胁迫她,没想到她会想到万全之策?

“好”,既然云殊想到办法,不管结果如何,陆淮全力支持云殊。

云禾听到云殊要去蓟县,眼眶又湿润了。这回,她没哭。因为她知道云殊去蓟县是为了解决税粮的问题。她会咬着牙坚强起来。趁着云禾还在忙的时候,云殊摸黑去了姜家。

“云殊,你半夜去蓟县作甚?”,姜三婶的大嗓门像一把把锤子锤云殊的脑门。她只好耐心讲,要解决税粮一事,她必须去蓟县一趟。

“就不能明早去?”,姜三婶一脸担忧。两个娃摸黑去,万一路上发生什么……

“三婶,不用担心。大冷天的,半夜没人的”,她得去蓟县衙门查清楚,若地还在她沈长秀户,她就要“大展拳脚”了。“对了,我去蓟县的事,你别说出去啊”

“婶不是那多嘴的人”,姜三婶愁感万千。若长秀还在,两个孩子也不用摸黑去蓟县……怪来怪去,姜三婶恨林翠萍。即使没有血缘关系,沈长秀的父亲也把沈长青养大了,给沈长青建了房,娶了亲。最后死不瞑目,养了一头白眼狼。

“三婶,那就麻烦你和姜婷姐今晚过来陪我二姐”,云殊也打算让云禾到姜家去住,可沈家的粮食,家什都在洞里。万一被人偷走,沈家可谓是求救无门,雪上加霜。

“好,婶收拾下就过去”

云殊回到家,云禾已经往竹筒里装了热粥,一人正坐在桌子边惆怅。云殊到翻箱倒柜找鞋。当从箱底找到一双崭新的布鞋,鞋头绣了两朵桃花。云殊的眼眶忍不住眼红了。这是阿娘给她准备过年穿的鞋。云殊爱怜地摸了摸,又放回去。

“云殊,天冷了。把鞋穿去……”,云殊对云禾的话置若罔闻。这是阿娘留给她最后念想,她舍不得碰。许久,沉默许久的云殊回答道:“穿坏了,娘会疼”,她也会心疼。

“云殊,穿阿姐的去”,云禾见过陆如做鞋了。她在上吊之前,日日夜夜拼命赶云霁的鞋子。鞋子做完,她就走了。

云殊摇头,“我的鞋还能走……”,云殊走到洞口,了望灰蒙的天空。暗暗发誓,谁让她那么痛苦,将来她定让她们双倍偿还。

须臾,姜三婶和姜婷就到了。姜三婶往云殊手中塞了两个饼,叮嘱她路上小心。云殊冷着一颗心头也不回穿进夜色中。云禾等人在洞口捻起袖角,轻轻擦拭眼角的泪花,许久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