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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家就在村头往右两百米处。正中间是一间青砖瓦房,两侧是茅草屋,围了一圈篱笆,从篱笆门口有一条灰砖小径直到瓦房。云殊到的时候,沈放家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烟炊从屋顶袅袅升起,不时有人从里屋进进出出。

“沈放果然是打猎的好把式。昨夜进山了,今早竟然扛回那么大的家伙……”

“沈放婆娘有福了。想吃肉就去山上打……愁得吃不完”

“可不是,你看她面脸油光。指挥大家伙收拾野猪,也不知道这婆娘给不给杀猪饭吃?”

云殊的脑袋昏昏杂杂,她只捕捉到了几个消息。沈放上山猎野猪,猎了一头三百斤重的野猪,里头正烧水忙活着杀猪。云殊的身躯恍了恍,险些倒在篱笆上了。为了猎这头野猪,表哥被顶出内伤,她被獠牙划伤,沈家祸不单行,就指望这头野猪救命了。不过才一两个时辰,这头野猪易主,被人不劳而获了。

云殊忍不住问了一个大叔,“叔,真是沈放猎的野猪?”

“当然了。今早天一亮,沈放就把野猪拉回来了。说昨夜猎这头野猪,他可费了好大的劲”

云殊如五雷轰顶,脑袋嗡嗡响,像有人在她的脑瓜里敲锣打鼓。真是天大的笑话,她辛辛苦苦猎的野猪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云殊再忍不住,攥紧拳头进入院内。

沈放正忙着给野猪放血,还大放厥词描述当时猎野猪的情景。众人便打笑着要求请吃杀猪刀。沈放大手一挥,允了。之后有人打趣,这头野猪能卖个三四两,能不能借钱,沈放笑而不语。

云殊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瞧着。沈放觉得不对劲,缓缓转过身。发现云殊黑着脸,他心跳咯噔停了一下。随后恢复自然。一个小丫头,他才不惧怕,沈云殊也拿不出证据证明猪是她的。今天沈云殊喊破天,这头野猪是他拉回来,野猪只能是他的。

“沈放叔,野猪是你猎?”,沈云殊阴冷地问。她到要看看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脸皮有多厚。

“当然,不是我猎的。难道你猎?”,沈放起身,将杀猪刀扔到盆里,佯装生气,“大家伙可都是亲眼见我将野猪拉回来的。沈云殊,你怎么回事?”

云殊冷冷一笑,见着众人围过来,她戏谑一笑,“沈放,摸着你的良心,这猪肉你吃得安不安心?”,云殊头一回觉得沈放的脸皮比林翠萍还厚,堂而皇之将她的野猪占为己有。

“沈云殊,你是不是魔怔?叔知道你父母过世,日子艰难。你也不能看到叔猎了一头野猪,就蹭蹭跑来,说野猪是你的”,沈放面向众人,一脸为难,“叔也可怜你。可叔的儿子今年要成亲了,得用钱。叔实在不能把野猪给你……”

云殊脸色阴暗得吓人。沈放比林翠萍还能颠倒是非。他脸上的沟壑凸显了他的为难与狡猾。

“沈放叔”,云殊骤然提高声音,怒声斥问,“你果真要将我的野猪给占了?云霁生病,迫不得已,我冒着生命危险上山猎野猪给云霁治病。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云殊把泪水逼回去,手指甲狠狠扎进手掌心。

沈放不堪示弱,吼了回去,“沈云殊,你放什么屁?你一个孩子能猎得到野猪?你从哪里落了一身伤,就想赖在叔身上。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沈放黑着一张脸,问围观的众人,“大家伙,你们评评理。沈云殊一个小丫头,她能猎得到三百斤的野猪?”

人群中议论纷纷,指着云殊不懂事。还有有不少和事佬出来劝云殊。“云殊,你已经九岁了。可不能乱喊。猪是沈放拉回来的,大家有目共睹”

“对啊。九岁也该懂事了。不能见到别人的东西就说是自己的”

云殊气得脸色发白,到她又不能发作。只能压抑着心中怒气,手肩和双手微微颤抖。“各位叔伯,难道我小,我瘦就不能猎野猪?”

沈放粗着脖子发脾气了,“沈云殊,你再胡言乱语,别怪叔不客气了。你看看村里哪家小孩像你一样,张嘴就要,伸手就拿,没家教”

云殊红了眼眶,但她还是要据理力争。这是沈家的救命钱。她还没来得急讲,沈放就煽动众人把云殊赶出去。

“沈叔公来了”

沈放请吃杀猪刀,早早有人去通知沈叔公了。沈叔公久不见野猪,拄着拐杖就来了。沈叔公的下巴的胡须白了半分。他的背脊微弓,凹陷的眼神却炯炯有神。沈叔公一到,沈放先“恶人告状了”。沈叔公微微扫了一下沈云殊,露出讥讽的笑容。

云殊绝望了。她明白沈叔公的笑容包含的含义了。沈云殊也不认可她能猎到野猪。她现在在这里,简直是无理取闹。

“叔公,野猪是云殊昨晚上山猎的,云殊的手臂被野猪的獠牙划伤了”,云殊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沈叔公哼笑,“云殊,你父母不在了。不要异想天开,否则叔公也保不了你”,经过上一次税粮事件,沈叔公对云殊心有怨气。如今云殊又为了一头野猪,大闹沈放家。她这幅小身板,也没有经验,能猎到野猪?证据显而易见,她未靠近野猪,早就被野猪撞死了。

“叔公”,在沈叔公的威压之下,云殊渐渐服软。她还要在鲮鱼村生活,她还有家人……

“云殊,回去。叔公既往不咎……”,云殊被人赶了出来。她望向沈叔公,眼里透着失望的青灰之色。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野猪是沈放猎的。原来,有权势的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定生死了。

云殊佝偻着背景,脚步滞重。平常要只需半炷香便可回到家,此时此刻,异常遥远。她艰难地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她拼命压制内心的暴怒,一想到云霁因沈放而死,她就恨不得提刀去砍死沈放。为了救云霁,她把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被人白白抢去。最可恨的是,她明明一身伤,却没有人想过要查清楚。为了那一顿杀猪饭,将她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