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养伤的这几日,见过沈放两回。沈放自知理亏,一见云殊便远远躲开了。野猪肉畅销,早就卖出去了,银子也早落入沈放婆娘口袋中。云殊咬碎牙,只当被狗捡了去。陆阿翁说得对,为了四两银子,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不值当。她以后会有很多“四两”。
尤其是消失多日的林翠萍,听说沈云殊为了一头野猪,大闹沈放家。后被沈叔公大声呵斥赶出去后,沈云殊的脸又羞又臊的。林翠萍当下大力拍着床仰天而笑。这些日子,她受尽了白脸,一心想再寻云殊出口恶气。没想到沈叔公先发威了,稍微缓缓她心中的怒火。
沈家大大小小的伤日渐好起时,云霁又出事了。大半夜四肢突然抽搐,尖锐的声音刺穿整个沉寂的鲮鱼村,狗吠随哭声而起。云禾和云殊不断为他揉搓,微微缓和一点,两人立刻带他去陆阿翁那。
“不是惊厥”,陆阿翁见云霁哭得厉害,一度以为云霁后遗症复发,高温惊厥。探了他的头,没有发烧。云霁被陆阿翁翻来覆去,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后,陆阿翁沉吟道,“云霁发育不良”,云霁出生的时候,陆阿翁一直居住在鲮鱼村。陆如挨家挨户向那些刚生孩子的妇人借奶,至今一直是饭后闲谈。可怜云霁这孩子,没吃上几口奶,连娘也死了。
“阿翁,那怎么办?”,忧愁郁结于云殊眉眼。“若是如此,会导致什么?”
“幼儿多病,就像今晚一样,突然抽搐,啼哭不止。还有,就是云霁会长不高,成年后像个小老头。最可怕的事,他可能会痴傻,行动迟缓”,陆阿翁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切切实在的案例。
“陆阿翁,你救救云霁……”,云禾红着眼圈,声音逐渐哽咽。“需要什么药?我……去弄”
陆阿翁捏了捏云霁如鸡爪的小手,道,“倒也不需要药草。这种需要循序渐进的养……”,陆阿翁顿了顿,继续张口,“你们有钱的话,去买点猪骨头,或者羊骨头,回来熬煮成浓稠的白汤,每日一碗。伙食跟上去了,云霁便不会再抽搐”
云殊和云禾对视一样。猪骨头和羊骨头虽说有肉,可屠夫也不傻傻地白送。一斤猪骨头,也好几文钱。两人失魂落魄回来,一言不发。最后陆淮从云禾嘴中得知,云霁需要喝骨头汤补身子。陆淮当即把压箱的书拿出来。他这几本书应该能换几斤剔除肉的骨头。
云殊却一把将书推开。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对策。上次在云坛寺摘的梅花还剩些,桃胶也有,朱砂还有一缕,还能做两盒胭脂。云殊趁泡发桃胶之际,找出两块木头,做胭脂盒。
等云殊做出两个丑陋的胭脂盒后,熬不住了,趴在桌上睡着了。陆淮摸黑起身,拿着两个粗糙的胭脂盒来到外面。明月皎洁,月光倾射下来,陆淮以月光为灯,小心翼翼地把胭脂盒磨平,依照上次的梅花图形,僵硬的手笨拙地刻上几朵梅花。
第二日,云殊醒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个做好的胭脂盒。“谢谢小表哥”。等家中的人各自忙活起来,云殊开始制作胭脂了。按照上一次的步骤,又煮又熬又沥,终于在下午,云殊做好了两盒胭脂。这一次,她把所有的朱砂全部用上,颜色比上次鲜艳。加上被姜雨摔碎的那盒胭脂,云殊将胭脂盒小心包起来,藏在隐蔽之处。这可是全家最珍贵的东西,明天能不能换到钱,能不能买到猪骨头,全靠这三盒胭脂。有了沈放这事,云殊心有余悸,半夜睡得不安稳,时不时起身查看,胭脂盒是否还在。
当天亮的光线摄入洞内,云殊猛地从床上弹起。洗完脸,粥也不喝就走了。云禾追到洞口,云殊早已不见。云殊此番去东坡集市,是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卖不出胭脂,她绝对不回来。
一如既往,她早早地赶到东坡集市,等待货郎前来。新蒸出炉,散发浓郁麦香味的馒头时时刻刻刺激云殊的味蕾。云殊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艰难转过头。
午时,东坡集市陆陆续续来了许多附近村头的娇艳的小姑娘。每逢集市,这些爱美的姑娘定不漏一日来堵货郎。想看他从南边都进了哪些时兴的货物回来。
不多时,货郎挑着沉甸甸的货柜如期而至。一群姑娘立刻冲上去,将货郎围得水泄不通。云殊一边护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一边卯足了力气挤进去。货郎的货柜上摆了各种胭脂盒。云殊拿起来一看,一闻。味道比较淡,颜色比较浅。绕是如此,一眨眼的功夫,货郎就卖出了好几盒,他的荷包响叮当。
“货郎哥,有没有颜色深点的胭脂?”,人群中,有位姑娘左看右看,皱眉嫌弃问道。
“没有,爱要不要”,货郎的生意好了,态度自然冰凉了,眉宇之间尽是鄙夷的神色。
那姑娘在犹豫之间,胭脂卖完了。就连最贵的胭脂都被人抢完了。姑娘失神落魄地往回走。云殊嘴角一勾,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货郎推出去的生意,他不要,她要。货郎的那些胭脂,她全部看完了。不舍得用料,可即便如此,爱美的姑娘们还是趋之若鹜,一盒难求。
那姑娘体态婀娜,身姿纤细,看起来柔柔弱弱。被云殊一拦,她吓得花容失色。等她看清是一个小姑娘时,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还以为是哪个混混拦路抢劫。
“小姐姐,你是不是因为没买到胭脂而患得患失?”,云殊从她滞重的脚步,忧愁的脸色推敲出,这位姑娘很需要一个胭脂。
“是啊,你怎么知道?”,姑娘因为买不到胭脂,眉头郁结了一层冰霜。后天,她便要去蓟县走亲戚了。县里那几个表姐表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总嫌弃她是乡下来,灰头土脸。她打算买盒胭脂,把自己打扮得比娇花还美,将那几个表姐表妹比下去,让她们气得咬碎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