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汗水的登梯之路,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体力的消耗还是其次,精神的折磨让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时有人放弃离开。
山门前亦有人早早登上千层石梯,轻风拂面,享受着胜利的快感。
举步维艰。
前方的石梯不过数十阶了,秦非池咬着牙,每一步都要停歇半炷香光景。对比先前只能手脚并用的爬行,如今已然隐隐习惯了这种重力,能挺直一些腰板,通过适应每一阶的重力缓慢登上山门。
可陈豆却有些跟不上脚步,令人费解。按理说陈豆灵根中等偏上,是少有的修行之才,怎会比一个下等灵根更加不济呢?
秦非池深吸了几口气,拉住处于其身后的陈豆,踏上一阶,突感千钧之力袭来,不得不放开其手,诧异的扫视四周。半晌,才发觉这压力来自石阶,竟还有更加强大的压迫。可如果不拉他一把,陈豆已然有些摇摇欲坠,难以登顶了。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陈豆强挤出一丝笑容。“秦哥,别管我,我歇一歇,一会就跟上了。”
“不行。”
秦非池目光如炬,再度将握住其手腕,没有再松开。选择与其一同歇息,感觉到一丝顺畅之后,立刻又踏上一阶。
千斤重压再度袭来,一只脚承受不住如此压力,单膝跪下砸到石梯斜面,好生疼痛。
看得出秦非池此时达到了一定的极限,但其依旧没有放弃。
停歇时分,不忘回头查看陈豆状态。
陈豆是中等灵根,身处其后一阶。还有不少人跟随在身后,大多都是下等灵根与那几位泰康府公子。已达山门的林夏是上等灵根,紧随其后的数人,一看便天资不凡,应当是中等灵根及往上的存在。陈豆年纪比自己小上几岁,体力不支是为正常,其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之辈大多还差自身百阶距离。就连那日仗义出言,让二人识破骗局,身高体壮的少年也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地,仰天而卧,看来也是达到了一定极限。
天资较自己更甚者,体力较自己更持久者尚且如此。自身能坚持下去乃莫大的意志加持,可真要帮陈豆一同上山,其中难度不言而喻。
又是一步,如同瘸子一般。
强行踏上一层石阶,压力更甚。
山上的巡守弟子驻足,望着两位少年的举动侧耳交谈。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重力旗加持下的石梯这般作死,不知天高地厚。”
“倒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兄弟能力所不及之境,还硬要帮助他身后的小子,情深义重不是。”
“话虽如此,可这登天梯哪有这般容易!天资不同所要承受的重力本就不同,两人相扶,重力成倍攀升,倒不如放手让身后那小子自己决定命运。”
“确实!人各有命。修士更应遵循天理循环,方能感悟天道。”
……
泰康府后院。
一府卫正在受刑,疼的哇哇大叫。
皮开肉绽,不时还被洒上盐巴,雪上加霜。
黑袍少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一杯杯的美酒送入口中,等待着身前那高大的背影开口。
半晌。
府卫已经昏死过去,不再动弹。
泰康城主示意停下刑罚。
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少年,“我明明下令你禁闭,谁给你的胆子跑了出去?”
“爹,不就一个百花楼的伶人吗?至于这般小题大做?”少年不服道,接起一杯美酒又要送入口中,却被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劲震碎酒杯。酒水并未洒落,反悬于其眼前,数道锋利细小的冰锥转瞬成型。
“小子,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是一个伶人那般简单吗?百花楼是怎样的存在你不清楚?那名唤小桃夭的伶人,境界与你差距不大,只是交手经验不足,才落了下风让你占了便宜。一个小小的伶人能有这般实力,你还敢大言不惭?”
话罢,冰锥坠地,爆出一阵雪雾。
少年嘴角微挑,“不是你让我压制境界,三年内不得突破天阶巅峰吗?百花楼小桃夭,表面伶人,实为之银杀手,我未尝不知。”
冷哼一声,泰康城主落座,自顾自的取出一樽酒盏,饮了起来。“龙沼域并未如你看见的这般平静。风起云涌之下隐藏的无尽杀机,还不是你一个城主府的少主可以应对的。天凡之银距此有万里之遥,派出一位人字号杀手,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泰康府没有一点情报,这还不够危险吗?”
“之银派出杀手,一般分为三道手。明面上是人字号,背后一定会有地字号,天字号杀手。人字号有天阶实力、地字号达大真境,天字号杀手,甚至可能是入圣境的存在。”少年淡漠道,语气中不乏得意。
“蠢材。”
有些不悦的看着少年,泰康城主眼神犀利,“莫不是以为入圣境存在是鱼肉,任你在砧板上拿捏?林家那小子出手的还真是及时,如若不然,你还不抱着那伶人上床去了?”
“林家小子?不过是一个旁支罢了。爹,秦家之事你那般草草处理,不怕得罪了两大世家啊?”
给其父添上一杯酒水,黑袍少年褪下兜帽,露出清秀的面露。
瞟了他一眼,泰康城主沉吟了片刻道,“此事牵扯甚广,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讲清的。”
“秦家实力虽然不强,可好歹是我泰康府势力组成部分。掌刑府远在天边,一声令下便将所有事情推到秦家头上,肯定有鬼。东钟逵那老儿身受重伤,是谁动的手现在都没有丝毫指证,泰康府还能安宁吗?”
对此事,少年耿耿于怀。秦家存亡,他并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关心的,依旧是整个事件背后的黑手。如果不能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捣鬼,今后还是会有同样的事件发生。
眼看少年这般关心境内之事,泰康城主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确实,掌刑府的官吏根本就没有进入泰康境内。刑罚司上报的案宗,必然不会如此简单。不过此事牵扯道门,掌刑府不想节外生枝,牺牲我泰康府一个家族便能平息道门怒火,对数名刑罚司司卫惨死之事也能有个交代。但是,这结果让我泰康府在龙君眼里的印象,可不大好啊。唉,提到龙君……”
“爹,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个!”
答非所问,少年白高兴了一场,连忙提醒。
这让城主先前眼里的欣慰化作乌有。
成大事者,不拘泥小节。掌一域者,不束缚眼界。其子还是太过年轻,眼光只能停留在一城一事,一人一物,远未达到自己的期望。
颇有些无奈说道,“至于谁在背后捣鬼,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
“东钟世家?”
点了点头,“答对了其一。东钟世家与李家灵药生意冲突,又有上等福地之争,本就有些水火不容。灵药圃遇袭前,与李家在上等福地僵持的东钟家高手主动放弃了福地之争,反而在李家回援灵药圃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阻止李家回援,还妄图让李家调动灵药圃巡守的力量前往增援。在灵药圃遇袭时,突然出现的大真强者,几乎可以断定就是东钟逵为首的势力。东钟家有数位大真强者在近日失踪,与灵药圃遇袭一事,有莫大关系。如我所料不差,重伤东钟老儿者,必是道门下山的剑修无疑。”
“原来如此。”
少年拳击手掌,茅舍顿开。“李贤忠告知我上等福地之争李家大获全胜,我还觉得这是他的梦话。堂堂东钟世家怎会让一个一流家族这般简单就从其手中拿到上等福地,原来是为了伏击李家回援的高手,吸引灵药圃驻守的李家修士援手,顺便开脱自己!放弃与李家的现有冲突,灵药圃出事便与东钟世家没了表面关系。如果这次真让东钟逵得手,七星蔓灵月那等神物就要被毁之。不管是李家还是道门,都是重大的损失。李家一定会因此失去道门信任,没了庇护,再想抗衡有林家暗中帮衬的东钟世家,单靠爹你,哈哈哈。”
“你笑什么?”
泰康城主双眉一锁,有些恼怒。
连连摆手,少年赶忙克制了笑意,斟上一口酒水,示意其父继续。
“没大不小。”泰康城主缓缓克制心中的怒意,“如果这事能这般简单就好了。可惜,背后一定还有推手。”
“其二是什么?”止住了笑意,少年假装一本正经。不过此时泰康城主没了兴致,饮上一口美酒,径直离去。
不过三两步后,回首严厉道,“境界虽不能突破,但你的功法造诣还未大成,不得掉以轻心,一定要勤加修行,百花楼那种地方,少去为妙。”
“孩儿懂了。”
施了一礼,恭送其父离去。
索然无味感涌上心头。
昏死的府卫早被几人拖了下去,空空荡荡的后院又只剩下他一人。
望着有些昏暗的天空,心中不免多了几番惆怅。
褪去黑袍。
唤出一柄折扇。
展开。
一面鸟语花香,一面山河长林。
“风起”
一声轻喝。
周遭狂风顿起。
“杀!”
狂风抖下的落叶,化作一柄柄飞刀。折扇一指,锋芒便至。薄如蝉翼的落叶,竟将院中摆放的一对巨石表面击出十数道裂痕。
并不满意,少年双眸一闭,手中灵力灌入折扇,再是一指,“杀!”
狂风更甚。
落叶化作一只只飞鸟,顿在半空。
眨眼间。
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巨石。
半寸的洞眼,如雨点般出现,巨石表面,产生了一道细密却绵长的裂缝。
“给我砸!”
面红耳赤,将折扇抛掷半空,双手结印之后。
一根巨木竟从天而降。
毫无征兆的重击巨石。
长呼了一口气。
将折扇置于背后,少年优哉游哉,坐落石凳之上,再度开始饮酒。
风停。
除了一地的落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一声轻微的响动。
巨石从裂缝处开始奔溃。
碎裂成数十份小石块,滚落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