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微微一笑,道:“皇上英明,臣这点心思,实在是瞒不过您。臣实在不想让皇上为了护住梁将军,与朝中诸公针锋相对。”
梁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唐韵则是白他一眼:“话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你心中另有想法吧!说吧,你为何不想杀梁将军?”
陈言从容道:“不如先想想为何朝中诸公会想杀了他。”
唐韵不假思索地道:“梁将军勇武过人,且兵法无双,乃是沙场之上的不世战将。若他不死,必成我大梁后患!”
陈言哈哈一笑:“这便是臣不杀梁将军的原因,诸公怕他,故想杀之,然梁将军怕臣,臣杀他何益?”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旋即,梁定冷冷道:“你确实成功抓住了梁某,但要我怕你,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陈言悠悠地道:“在大将军被抓之前,也没想到会被我陈言三两下生擒,不是吗?所以你今日尚未怕我,不代表来日不怕。”
唐韵听得心有触动,忍不住道:“莫非这与你索要休假有关?”
陈言恭敬地道:“请皇上准臣带梁将军回乡,待他回来时,若他不怕我陈言,我甘愿辞官归隐,再不问世事。”
这老招数唐韵听了不是一回两回了,狠狠瞪他一眼,但芳心却暗暗一动。
此前陈言保证,大梁不会攻周。现在看来,他是要借梁定办成此事。
可梁定又不是三岁孩童,陈言究竟有何法子,能让这当世名将怕他?
只是如何办成,以这厮一贯卖关子吊胃口的性格,想来是不会直说。
一旁梁定却听得双目微亮。
他对陈言了解不多,但凭对方此前抓自己时展露出的手段,便知对方绝非小可。若是能借这事迫得陈言退隐,对大梁大利!
“你要多少时日?”唐韵沉吟道,“休得再说什么三五月,朝中之事,不可一日无你。”
“三五月不行,两个月?”陈言不死心地道。
“两日。”唐韵没好气地道。
“太少了!至少一个月得给吧。”陈言苦着脸道。
“不行,最多五日!”
“皇上您也太抠门了……这样,臣也不多要了,二十五日!”
“想得美,顶多七日,一天也不能多,爱要不要!”
“讨价还价也没您这么狠的啊!这样,二十日,臣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搁这谈买卖呢……最多十日,再多朕就要翻脸了啊!”
……
梁定瞠目结舌地看着二人,这哪是什么君臣,简直就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亏了,臣真的亏了……半个月都不到,才给十四天假期,皇上未免太过小气。”
半晌,两人终于说定,陈言一脸沮丧。
唐韵没好气地道:“你到周边诸国打听打听,谁家国辅重臣刚刚上任没十天,便休这么长假的!”
陈言委屈地道:“臣又不是纯休假,也是为了咱们大周国事啊。”
唐韵哼道:“哼,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份上,朕岂会给你十四天这么长?”
陈言叹了口气,道:“十四天就十四天吧!不过,臣这假期还得过几日再开始。”
唐韵有点意外地道:“这么难得你竟然没心急火燎立刻离京?”
陈言自然不可能把清夫人那事说出来,幸好早有准备,道:“臣此前接手的那些事,还得再耽搁几日功夫,不办妥,自然不能离开。待得妥当后,臣再带梁将军去我封邑一游,保证回来后,还皇上一个对臣怕到不敢大声说话的梁大将军。”
唐韵压下追问他要怎么办的冲动,道:“梁将军便暂时安置在你这里,不可怠慢。”
陈言忙道:“臣自然理会得。不过,想来襄王爷不日便要送信入京,请皇上暂时将他的信儿截下来,莫要让人知道。等臣这边办妥之后,再将梁将军的事公布较为妥当。”
唐韵轻吁一口气,道:“此事还不是最麻烦的,朕要为你掩着这消息,还有更棘手的事。”
陈言疑惑道:“皇上说的是什么?”
唐韵看了梁定一眼:“梁将军乃是大梁军权首柄,他既被擒,你猜大梁会不会派人前来交涉?”
陈言一呆,这才反应过来。
襄王派人送信,不过是个小动静,唐韵要截下来很简单。
可大梁要派使者过来,那从南境边防开始,就要递文书通关系,然后派人过来谈放人的条件,动静自然不小,便很难完全掩住消息。
“不过好在如今礼部是由章丛接手,朕会他即刻派人南下,接手此事。”唐韵说完,转眸又看向梁定,“大将军,梁、周之间,何必非得兵戎相见呢?”
“梁定很想说一句梁周之间大可罢斗,和睦相处。但事实却是,大周孱弱,覆灭是早晚之事。”梁定缓缓道,“大梁不争,大周便会成为大夏、大辽甚至大金、大晋等的国土。届时,它们强盛起来,我大梁便如今日大周,成他人眼中之肉!”
唐韵大感不是滋味。
对方此前对她诸般夸赞,结果心中仍然认为大周必然灭亡,要么是觉得她虽然厉害,却不足以挽大周败亡之势,要么就是此前的夸赞就是单纯拍马屁而已,哪一边都不是她爱听的。
“做梦也得做个实际点的,我大周以后亡不亡不好说,至少未来百年肯定是亡不了。”一旁陈言插嘴道。
“凭什么?”梁定反问道。
“自然是凭我们皇上!”陈言下巴一挑,“有她在,不管大梁大辽大金还是大铁大铜,都休想灭得了我大周!”
梁定转回头去,继续看他的树叶,不再说话。
那意思十分明显,你爱吹牛就继续吹,反正我不信。
陈言也没指望他现在就信,对唐韵道:“皇上,臣送您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陈府,唐韵走近自己的马儿,轻抚马颈,却没有上马。
陈言见她神情微黯,奇道:“皇上,您怎么了?”
唐韵看看他,露出复杂之色,道:“方才你那话虽是在拍朕的马屁,但却是朕最渴望做到之事。只是,朕真的能办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