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什么?”观主警惕地道。
“咱们去潭边一观,若是大家都认为还需要弟子再行清理,便算是我输,悉听观主处置,反之算弟子胜,那弟子在观中剩下的日子,观主不可再为难于我。”陈言双眼微眯,慢慢说道。
“这赌注不公平。”观主想了想,“你若清理不洁净,按昨晚所说,本就要任我处置,现在加这赌约又有何意义?”
“那就再加点赌注,不但由得观主处置,而且我立刻辞了官职,一生一世专心悟道,一生不离开此地半步!”陈言沉声道。
“这不行,我观中本不收男徒,三日已是因为圣旨,岂能让你在此待上一生?”观主摇了摇头,“这样吧!若你输了,便答应我一事。至于是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行,一言为定!”陈言也不追问,爽快地道。
“那现在就去看看吧!”观主断然道,心中暗喜。
这赌约她赢定了!
晴空万里,烈日高悬。
哗啦水声中,众人到了水潭边。
“诸位请看,这潭水中的污物已然清理洁净。”陈言指着潭水道。
“你连清理都没清理过,怎可能洁净!”观主怒道。
“观主就说这水中你可见得污物?”陈言提醒道,“别忘了,您修的真言道法,说谎破功哦。”
“这,没见到。”观主不得不道,随即赶紧补了一句,“但便溺入水,只是消散,并非消失。就算是咱们双目观视不得,它也仍在潭水之中,你以此作为清理洁净的判断,岂能服人?”
陈言目光扫过众道姑,见众女均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她的话。
他目光最后落向昙贞,后者正好也在盯着他。
观主见他不语,以为难住了他,露出少许得意之色。
“你以为说些什么目不可视,便能蒙混过关?”
“错了!你错就错在根本没明白昙贞师叔这一题的真意。”
“这一题不是让你清理潭中污物,而是让你清去我等心中的念头。”
“你纵然将这满潭的水倾倒干净,你的便溺也终究进过这水潭。”
“而我等既知道此事,心中便会一直记着它,一生都认定它已被污!”
“换言之,污与不污,不在此水,而在我等心中之念!”
陈言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说,这题要解,须得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心中,将此事抹去,可对?”
观主得意洋洋地道:“不错!可惜,大伙儿既然都知道了这事,那就没法再回到过去不知道的时候,所以无论你怎样做,也不能改变大家认为此潭已污的事实。”
陈言啪啪鼓了几下掌,赞道:“妙哉!此题之妙,真是令弟子忍不住鼓掌叫绝!如此一来,此题便成了无解之题,无论给弟子多少时间,我也休想能将这潭水清理洁净。厉害,太厉害了!”
他这反应反而让众道姑都有点懵住了。
题确实妙,但这不是将他难住了么?他还鼓掌称绝,这是心多大才会这样?
观主也察觉有些不对劲,笑容消失,道:“你遇到解不开的题,这么开心做什么?”
陈言轻松地道:“弟子其实就是幸灾乐祸,请观主见谅。”
观主错愕道:“幸灾乐祸?你自己的事,你幸谁的灾乐谁的祸?”
陈言神色自若地道:“观主误会了吧,污这潭水的又不是弟子,怎会是我自己的事?”
观主面色一沉:“到了这会儿你还想抵赖?难不成昨夜在此潭中便溺的不是你?”
陈言想也不想便道:“便溺于此的确实是弟子。”
观主不悦道:“那你说什么这不是你的事?你失心疯了么?”
陈言从容不迫地道:“请问观主,诸位仙姑知道此潭被污,从而心中留下潭污之念,是拜谁所赐?”
观主怫然道:“你这不废话么?谁污了这潭,自然是谁所赐。”
陈言大摇脑袋:“不不不,这话不对。我污了这潭,知道此事的人只有我与观主,诸位仙姑原本并不晓得,自然她们绝不会觉得这潭水污了。”
观主一愣。
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昙贞也怔住了。
陈言转头看向元离:“师父,请问您是否亲眼见到弟子污了此潭?”
元离摇了摇头:“并没有。”
陈言追问道:“那您从何时觉得此潭已污?”
元离没多想,直接道:“从观主告知你二人在这潭中所发生之事开始。”
陈言继续追问:“如果观主不说,您会觉得这潭水污了么?”
元离再次摇头:“既不知那便溺之事,自然不会。”
陈言啪地鼓了一下掌,欣然道:“所以真正给师父留下这潭水已污的心理阴影的,乃是观主,而不是弟子。”
众人安静若死。
观主檀口大张,一脸懵逼地站在那,一个字说不出来。
“谁犯的错就该由谁来解决。”
“弟子污了这潭水,我便该将这潭水清理洁净。”
“而如今诸位仙姑已经看到,此潭清澈洁净,我办到了我该办之事。”
“观主让诸位觉得这潭水已污,那就该由她来负责将诸位仙姑心中的潭污之念解决,不是么?”
陈言笑眯眯地说完,到最后三个字时,直接转头看着观主,就差上前贴脸输出。
“我……你……这……”
观主脸上一阵阵青红交变,一句整话说不出来。
偏偏元离思索之后,竟然来了一句:“尘严之语,不无道理。”
其余道姑也不由微微点头。
陈言看向昙贞:“您觉得呢?”
昙贞已经懵了。
她出题时本以为这题无解,毕竟人的记忆是没法抹消的,可没想到题确实无解,可该解题的人被陈言几句话推成了观主!
问题是,他的话并无问题。
确实,观主之前如果不说出一切,那没人晓得这潭水被污过!
“观主当还记得咱们的赌约。”陈言又转回头看向观主,“咱们赌的是,如果还需要我来清理,便算是我输。现在嘛,是谁赢了?”
观主整张脸蛋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握拳,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是,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