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去,只见一人骑在马上,带着十余人进来,均是京兆卫服色。
马上那人显然身份地位不同,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阮和处。
“表弟!”阮和大喜,连忙拱手为礼,“你来得正好,这些恶徒光天化日,竟来我家中闹事,还差点打伤我,快快将他们绳之以法!”
周围的阮府家丁见到那马上之人,也无不松了口气。
来者赫然是是阮和的表亲,如今在京兆衙门任职,平时没少来这喝酒。有他在,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绝不敢再乱来!
“咳,我正公务,注意些。”马上的那京兆卫轻咳一声,赶紧道。
“是是,佟大人。”阮和会意,连忙改口,这时候确实不便认亲。
“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京兆卫佟大人看了看刀疤大汉。
“大人,是这样的,”阮和还没说话,刀疤大汉已双手将手中的契书呈交给佟大人,“此人违约,我等依照契书约定前来扣没抵押的家产,请大人明鉴。”
佟大人接了过去,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露出讶异之色,对阮和道:“这契书可是真的?”
阮和一愣,道:“这真不真的,重要吗?”
说着走到马匹另一侧,使个眼色,压了声音:“今儿晚上到我这饮酒,我新得了两瓶珍酿,包你满意。”
佟大人精神一振,也压低了声音:“只酒无菜?”
阮和哈哈一笑,在马身上轻轻拍了一记,低声道:“我能让你白口就酒?何止有菜,美人,也有。”
佟大人眼睛大亮,道:“那就说定了。对了,你还没答我,这契书是不是你亲手签下?”
阮和又是一愣,疑惑道:“你怎还问这问题?这要不是真的,我至于跟他们这费半天功夫?还不早就主动报官了?”
佟大人点点头:“也对。行,真的就行,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解决,晚上我再来。”说着一勒马缰,扭转了马头,便要离开。
阮和大惊,慌忙拉住马儿,叫道:“佟大人,您怎么就走了!”
佟大人奇道:“不走干什么?你自己说了,这契书是真,那他们找你便合情合理,本官岂能妄加干涉?”
阮和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叫道:“你不是应了今晚来我这饮酒吗!”
佟大人正色道:“私是私,公是公。于私你是我表哥,请我饮酒,我自然不能推拒。于公,这是你们之间的民务,我不能仗势欺人。行了,我走了!”
阮和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众京兆卫离开,愣是没再叫出半个字。
不应该啊!
过去也没少遇到麻烦,每回这表弟都会帮忙,怎么今儿竟然如此秉公执法?
“大人且慢!”
一旁刀疤大汉却忽然叫了一声。
“还有何事?”
佟大人勒停马儿,转头看向他。
“大人,草民想问一问,若是有人欠债不还,还不肯依约偿还抵押之产,依大周律,官府是否该将其收押入狱?”刀疤大汉大声问道。
“这是自然。”佟大人干脆地道。
阮和脸色瞬间惨白,朝后退了两步。
刀疤大汉行了个礼,道:“那我明白了,多谢大人,一会儿或许还有叨扰京兆卫之处,请大人见谅。”
佟大人皱皱眉,转头看了阮和一眼,这才转回头,继续驱马向外而去,喃喃地道:“想来也不会有这么蠢的蠢货,在这当口干这等蠢事吧。”
阮和脸色再变,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坐倒在地。
他自然听得出来,自己这表弟是在暗中点醒自己,不可再蛮横硬来!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佟大人既这么说,想来必有其因。
一念至此,一身冷汗渗透衣衫。
刀疤大汉转身看向他,喝道:“阮和!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入不入狱,端在你一念之间!”
阮和容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颓然道:“我……我还钱便是。”
大门外,佟大人带着一干京兆卫走出十多丈,其中一名京兆卫才忍不住道:“大人,您今儿秉公执法,倒是让卑职佩服。”
众京兆卫也无不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都跟佟大人已久,自然清楚这位大人平时的行事风格,帮衬亲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今儿性子改了?
佟大人没好气地道:“少在那废话,王大人早几日便发了话,若遇到青山银庄与人纠葛,必须秉公执法!你说我敢不敢乱来?”
众人愕然。
“京兆尹大人为何要对青山银庄如此厚待?”之前说话那京兆卫诧异道。
“这谁知道!”佟大人叹了口气,“不知道也不敢问,大人发话时那神情模样,就跟领了圣旨似的,说不定啊,这青山银庄的东家跟他有些牵连……”
次日入夜,陈言再次来到青山银庄。
他刚到地方,李仰就喜笑颜开地道:“大人,全还回来了!”
阮和把贷银利钱和违银全都还上后,银庄便依陈言吩咐,没有再去找第二家。
结果不到半日,阮和家出事的事传遍了京城,另外几户逾期未还的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乖乖将银子还上了。
陈言笑眯眯地道:“这些个大户啊,不敲打敲打,就不老实。”
李仰笑道:“看来他们胆子也不怎样,这么一吓就吓怂了。”
陈言哂道:“你当他们傻呢,有人讨债砸门就不敢不还,他们哪聚得来今天的家业?这些家伙,想必是打听了。”
李仰错愕道:“打听了什么?”
陈言若无其事地道:“譬如说,近来朝廷紧抓民事纠纷,对于债务问题逾期拖赊不还的老赖严惩不贷啥的。他们这些大户人家,手段多消息灵,想打听到这些消息自然不难。”
李仰也是个机灵人,瞬间反应过来,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这么有把握,原来是,嘿,不愧是大人啊。”
以陈言如今在大周的影响力,要办到这点事易如反掌。这些大户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多少都有些朝廷里的关系。他们从不怕民,怕的只是官,阮和之事顶多让他们警觉起来,真正让他们惧怕的还是朝廷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