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儿等着了，审讯需要时间。你的时间很宝贵，不值得浪费在这里。”
开斯提自知没必要去特意安慰少年，他的内心可能比自己还要坚硬。
柯维盯着晓歌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联系一下罗德岛的使者，那位女士应该还在多索雷斯了解风土人情。”
“他们有审讯能力？”开斯提不太相信。
“不是，我的意思是把她交给罗德岛。天天看见你这张脸，她一个月也吐不出一句话。”
“唉——这就走？外面下雨了，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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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在逃离自己的命运时，与自己的命运不期而遇。
危险是存在的，灾难甚至一刻也未远离。
苟延残喘的幸福，只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偶然性上。
柯维本以为，在多索雷斯，这种事会少一些。
过去的这几个月太过平和，危机意识也在无意识地减弱，
——但就算这样，还是要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比如这个淋雨的女孩。
“大小姐......咱们进去吧，外面冷，我也没带伞，淋雨对身子不好。”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把头埋到膝盖里。
想叹气，但是柯维憋了回去——他蹲下身子，示意保镖先往后退一些。
“伊格诺，别在这儿蹲着了，先到屋子里坐着吧。”
“......为什么？”她抬起头，脸上混杂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为什么，有人会做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我哥？”
这个问题，柯维曾经在几个月之前问过凯尔希。
她的回答只有五个字，简短却真实，真实到柯维不敢开口说出来。
所以他不得不换一种少女能接受的说法：“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征兆，从现在开始记住这句话。”
“我哥他，他不知道这句话吗？”
“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可惜对方蓄谋已久，终究还是棋差一着。”柯维扶着她的肩膀，脚下用力站了起来：“淋雨伤身体，小心感冒发烧。”
“不会......”虽然嘴上不承认，伊格诺还是进到了屋子里。
“柯维，让我一个人先待一会儿吧，抱歉，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嗯，那我先出去了。”
柯维可以稍微理解她的心情，而且他还有善后的事情要做。
“兰锡亚的家主可以换......皮亚达罗，你是真的不想把她牵涉进家族的事啊。”
但这件事情柯维不能轻易决定，管家、亲戚、坎黛拉、最重要的还是伊格诺本人的意见。
因为保镖已经死光了，所以他首先找到了皮亚达罗的老管家洛基。
洛基是一个精瘦干练的鲁珀老人，头发从前几年还有一抹金色变成了纯白。
忠心耿耿，总是瞻前顾后，像是个长辈一样细心地关照所有人；采取强硬手段时，老洛基也总是第一个表露敌意。
“副主任先生，您来了。请坐吧，我去倒些热水来。”
柯维摇头拒绝：“不麻烦您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倒是您，您先坐下吧。”
“唉，好，辛苦您了。”老洛基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柯维的胳膊。
如今家主离世，兰锡亚需要立刻确立一个新的领导人。
可是，兰锡亚的直系家属就只剩下一个人了，皮亚达罗曾经不止一次地叮嘱过他，不要让伊格诺参与这些事情。
她虽然聪明，但是她的性格不适合做这些事。
不管是找兴趣老师、还是报专业的舞蹈课程、送到学校进修，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兰锡亚家族放在整个多索雷斯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群龙无首这个词的致命程度在帮派中不是一般的高。
领导人是家族的核心，整个家族都围绕着他运行。
“管家......管家先生？”倒好水之后，柯维发现老洛基很是心不在焉。
“哦！抱歉，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在下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做。”
柯维看着这个劳累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这对我们来说都很猝不及防。”
“少爷之前就说过，多索雷斯越来越乱，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说实在的，我们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唉！”
“现如今，小姐空有才智——但却没有经验，更没有志向，少爷也未曾想要把这些事交托给她......”
“那你给我一个合适的人选。”柯维喝下一口热水，灼热感沿着食道下滑至胃部，“一个符合你们现在形势的，最合适的，最有志向，最有经验的人选。”
“最合适的人选......没有，在我看来，真的没有。”
*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
还没等柯维和洛基回应，敲门的少女就拉开门走了进来。
“洛基叔，我有打扰你们说重要的事吗？”
她的神情有些憔悴，看样子还没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摆脱。
“小姐！您怎么来了？！”
“伊格诺。”
两人都站了起来，老洛基更是急忙去扶她。
“不用，我站得稳。”她回拒了老管家的帮助，低头解下一直佩戴的项链。
——洛基当即跪了下来。
“洛基·兰锡亚，我记得你的姓氏原本不是这个。”
“是老爷赐的名，老爷让我照顾好少爷和小姐您，我没做到，我有罪！”
伊格诺像是变了个人，她把手放在洛基的头顶，在记忆中自己搜寻许多年前的场景。
她开口说话，是柯维未曾学习过的叙拉古语。
【你的罪过，你的荣誉，你的骄傲，皆成过往】
【在阴雨的山林，在轰鸣的城市，在刀光剑影之中】
【面对，支撑，守护，构筑出你的这份忠诚】
【身处，接受，孕育，送出你的广大世界】
皮亚达罗当时也是这么做的——对，哥哥也是这么做的。
【你是否愿意，带领绿瞳的群狼，效忠于我？】
洛基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被少女狼一般的眼神所洞穿。
那是绿色的瞳孔，是兰锡亚的象征，是沃尔西尼上空早已消散的阴云。
“maestro della famiglia——家主大人，我愿效忠于您。”
“......”
“嗯，让这座城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