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顺利。
船队到了小滨湾,在湾口外海下锚,高杉晋作亲自乘小艇入湾登岸。小船尚未靠岸,便遥遥望见,桂小五郎正在岸上等候。
高杉晋作跳上岸去,桂小五郎快步迎了上来,二人四手紧握,都是感慨不已。
这两人是长州藩的两根柱子,亦是生死刎颈之交。
“池田屋事变”后,高杉晋作力主持重,结果被激进派囚于萩城监狱,桂小五郎则急赴京都周旋,两人自此别过。“禁门之变”后,桂小五郎变装逃亡;之后,“封建萨摩”消息传出,桂小五郎入鹿儿岛刺杀岛津久光,身陷萨藩,生死不知。时至今日重逢,两人已是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这一年多天翻地覆,但现在没有时间细叙别后温寒。
桂小五郎低声说道:陛下和皇族、公卿正在海边长屋内等候,都换了普通人的衣服,取了化名,彼此亦不行君臣之礼。哦,还有,此次陛下北狩,萨摩藩派了一队兵变装护卫,带队的是松方正义。船上舱位如果不够,这一队兵不必都带上,但松方正义和打头的几个,是一定要同船去虾夷地的。
高杉晋作明白萨摩藩的意思:俺花了偌大力气把人给弄到这儿,怎么能不继续在天皇和公卿面前刷存在感?不然,果子岂非全部让长州藩摘去了?
高杉晋作并不反对这个安排,因为接下来“讨逆复国”,萨摩藩是唯一靠谱的外援,力分则弱,长、萨联盟,势在必行。
不过,手脚还要做一点的。
高杉晋作安排“丙寅号”为天皇的“座舰”,皇族和公卿同船;长州藩藩主毛利敬亲、世子毛利纯元和长州藩的要人们,则呆在“癸亥号”上。不过。他自己和桂小五郎两个的舱位,却在“丙寅号”上。这个,自然是为了路上同天皇陛下还有公卿们好好地沟通、交流——不能白近水楼台了呀。
萨摩人统统安排到了伊东祐亨的“庚申号”上。
松方正义知道这个安排后不干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对高杉晋作说道:“高杉君。那个伊东祐亨和我是情敌,我怎么能够坐他的船?半路上他非把我扔到海里喂鱼不可啊。”
饶是高杉晋作机变无双,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个“情敌”是怎么回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松方正义说的,是那个大浦庆吧?
高杉晋作当然明白,松方正义“情敌”云云,只是借口,真正原因是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不要远离天皇和公卿。
不能真得罪萨摩藩,高杉晋作只好答应了松方正义的要求。于是,松方正义的舱位也移到了“丙寅号”上。
几艘小艇来回向湾口外的长州藩船队运送人员。萨摩藩的护卫散在四周,严密戒备。这一行人的异常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并没有发现疑似幕府密探的人物。
桂小五郎趁这个空儿,给高杉晋作简单介绍了逃亡的情形。
他们逃出京都,刚刚进入琵琶湖地区。便发现幕府和中国人的联军向北大举搜索而来,虽然在琵琶湖南部周边山上,也有愿意收留他们躲藏的寺庙,但鉴于形势,不敢在靠近京都的地方耽搁太久,乃沿琵琶湖西岸一路向北,最终在今津附近的清水寺暂时安顿了下来。
桂小五郎叹了口气。说道:“那边有能人——应该是中国人,对天皇陛下北狩的路线判断得很准。幸好他们搜索得很细,一细就快不起来。现在这个时候,追兵大概刚刚进入今津地方,同我们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我们堪堪先走了一步。”
高杉晋作哈哈一笑,说道:“可知天佑神国!这回天大业。虽然波折,但终究要在你我手中玉成!”
桂小五郎微微点头,说道:“只盼那一天早日到来,也不枉皇族们这一路吃的苦头——尤其是女眷,先帝的女御和几位典侍。一路走下来,脚底都磨破了,血把袜子都染红了。我知道有人在底下偷偷地抹眼泪。不过,天皇陛下春华茂德,却是一声苦也没叫过,果然天纵英明。”
高杉晋作嘿嘿一笑,说道:“到了虾夷地,那边鸟不拉屎的,皇族们大概还有苦头要吃。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的,我料一年之内,咱们必可以光复神京!”
高杉晋作、桂小五郎、松方正义三个,最后上船。
一切妥当,船队升锚起航。
船队行至敦贺对开海面,接下来,转过越前岬,便出若狭湾了。
就在这时,越前岬方向,冒出几道直直的浓烟——是从蒸汽船只的烟囱里冒出来的,而且,是大吨位的船只。
浓烟愈来愈近,对方由北而南,和长州藩船队相向而行。
隔着一个越前岬,只见其烟,不见其船,高杉晋作、桂小五郎却大为紧张,传令各船,高度戒备。
看烟迹,这支船队有六、七艘船,每一艘都很大——日本可没有这么大的船!
很快,两支船队在越前岬转角的对开海面上会面了。
看到迎面而来的船队——应该说“舰队”——悬挂的旗帜,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的全身血液都几乎凝固了:红浪血睛蓝鲨旗。
一共七艘军舰,几乎每一艘的吨位都超过长州藩船队的总吨位。
这时,原本前后排列的舰队,正在向两边横向展开——这是战斗队形。
七艘艨艟巨舰,像七座小山,缓缓压来。
望远镜中,居中的那艘军舰,舰艏的雕塑是一个满头毒蛇的女人。高杉晋作是见过这艘军舰的——中国人的“杜里奥号”。
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高杉晋作、桂小五郎共同谋划的这个逃亡和复国的策略,看似绝妙,但对于穿越者关卓凡来说,并不是那么不可捉摸。
历史上,幕府主力在伏见、鸟羽之役溃败后,东北诸藩不肯臣服明治政府,以会津藩为首,组成“奥羽越列藩同盟”,同新政府对抗。仗打得非常惨烈,出了全由少年人组成的“白虎队”成员悉数“全节自尽”这种事请。但形势比人强,“奥羽越列藩同盟”最终瓦解,会津城陷落,松平容保不得不出城请降。
松平容保投降之前,派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护送一批不肯投降的幕臣离开了会津城,这批人和同样不肯投降新政府的幕府海军副总裁榎本武扬合流,北上虾夷地,建立了“虾夷共和国”,推举榎本武扬为“总裁”,继续对抗新政府。
虽然“虾夷共和国”最终覆灭,但前前后后也叫明治政府花了好大的力气。
长州藩既去不了朝鲜,就只能去北海道了——做出这个判断,对于关卓凡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把长州藩的逃亡和天皇的逃亡联系在一起,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既然天皇一行人只能“北狩”入琵琶湖,而出琵琶湖即越前藩——越前藩的若狭湾正好是长州藩北上虾夷地必经之路,那么,以长州藩对天皇一直以来的孜孜以求,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天赐良机?当然是带上天皇一块儿走啊。
不过,这只是推测,实情是否如此,还需要情报的支持。
情报的来源主要有两方面。
第一个来源是长州藩内部“俗论党”之余绪。
徐四霖在长州藩中上层发展的线人终于发挥了作用,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叫椋梨一辉。此人是俗论党首领椋梨藤太的小儿子,父亲和两个兄长都死于高杉晋作、山县有朋等“正义派”之手,对高杉晋作等固然怀有刻骨的仇恨,也根本不想为那个肥胖的藩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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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预告:明天两更,中午一更,晚上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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