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在心里迅速盘算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目下,‘远东第一军’当然还不晓得,马祖那儿,发生了些什么?还不晓得,他们的‘北京—东京’舰队,继‘第一批次’全军覆没之后,‘第二批次’也废掉了!无足为恃了!这个消息,由‘第二批次’亲口告诉他们也好,由法国福州领事馆电告西贡、西贡再派人送达升龙也好,都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
顿一顿,“而‘远东第一军’收到我舰队南下的消息——如果咱们即刻南下的话——还要再迟个两、三天——”
再一顿,“目下,‘远东第一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留守升龙,另一部分——即其主力——在山西;相关消息辗转传到山西,紧急会议之后,回军升龙,与留守部队汇合,一万大几千人连同大炮、马匹什么的,装船,驶经几乎整个红河下游,出红河口——这么些个折腾,法国人手脚再快,也不可能一天半天的就办下来了!”
说到这儿,拿右手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你们说的对!若咱们的动作足够的快——今晚就电令上海,明儿个,舰队就去沪南下!‘远东第一军’出红河口的时候——甚至,在此之前,咱们的舰队,就已经赶到了!嘿,还真是有可能,将这个‘远东第一军’,堵个正着呢!”
片刻之间,辅政王就将事情捋的清清楚楚,施罗德赞叹着说道,“王爷擘画明白!职等钦服!”
顿一顿,“这个‘时间账’,法国人也是要算的,算来算去,也会觉得,在失去制海权的情形下,仓促回撤西贡,太过行险了!因此,我们认为,法国人选择第二条路的可能性更大些——即,固守升龙,等待援兵。”
再一顿,“这个援兵,指的是海军。”
“嗯……”关卓凡沉吟了一下,“海军,法国人还是有余力的,就看他们肯不肯拿出来用了。”
“是的!”施罗德说道,“‘北京—东京’舰队,在数量上,虽几占法国海军总数之半,可是,在质量上——法国海军吨位最大、火力最强、舰况最好者,都留在了国内,并没有派到亚洲来。”
顿一顿,“法、普争雄,战场全在陆地,几乎不干海军什么事情,法国人将其海军之精锐留在国内,其实派不上什么用场——纯属浪费!而‘远东第一军’还是一支基本完整的部队,坐视这样的一支部队被敌人围歼,政治上的压力,太大了!”
再一顿,“因此,我们认为,若逼得紧了,不能排除法国向亚洲战场派出第二支……‘北京—东京’舰队的可能性!”
“法国至越南,万里海途,”关卓凡说道,“一支庞大的舰队,怎么也得走上一、两个月……嗯,咱们有没有把握,在这段时间内——在法国的援兵到来之前,拿下这个‘远东第一军’?”
“回王爷,”施罗德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把握。”
关卓凡不说话了。
田永敏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了,“王爷,难以速决的原因,大致有三——”
“第一个,攻守异势——进攻的难度,远大于防守;而‘远东第一军’的主帅阿尔诺,又是一位以守长于攻、坚忍不拔而着名的将领。”
“第二个,法国人是把升龙作为北进的基地来经营的,无一日不自西贡向升龙运送武备、粮秣等物资,法军在升龙的储备,经已颇为丰厚,即便海上运输线完全断裂,支持两、三个月、甚或再久些时间,也是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第三个,升龙是内河港口,我军海上力量的优势,难以充分发挥——譬如,‘冠军号’、‘射声号’吨位太大,都无法上溯至升龙;又譬如,河道远较海面逼仄,没有什么腾挪的空间,咱们‘龙骧级’、‘策电级’的速度优势,也难以充分发挥。”
“而法国猬集越南的海上力量,虽然是‘残阵’,但仔细算一算,拢在一起,数量竟不算少——”
“‘北京—东京’舰队的‘残阵’之外,还有一支小小的‘西贡—升龙’分舰队,拢在一起,能用的大小舰只,差不多也有十只了;另有相当数量的运输舰和武装商船——‘远东第一军’就是乘坐这批舰船到亚洲来的,法军进攻北宁、山西,主要也是依赖这批舰船提供火力支持。”
“如果将这批舰船拉到海上,自然不堪我舰队之一击,可是,攻打升龙,水路的战场,毕竟是内河,其情形——就像属下方才说的——不大一样了。”
“还有一点——陆军的火炮。”
“法军的野战炮,射程远不及我军——这一层,法国人还蒙在鼓里;可是,这个差距,是陆军和陆军之间的差距,攻打升龙,水、陆错杂,以我陆军火炮方之法海军舰炮,射程的优势,就不存在了。”
说到这儿,田永敏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们认为,目下,并不是舰队南下的合适时机——不宜过早打草惊蛇!还是应该照原计划,请‘远东第一军’继续北上,深入北圻内地,彻底脱离其舰炮之庇护,充分发挥我陆军火炮射程之优势,聚而歼之!”
田永敏说完,施罗德接口,带一点点玩笑的口吻,“是啊!不然的话,不说别的,就说之前咱们费的那许多的心思、做的那许多的布置,包括主动放弃沱灢、升龙——为此,在政治上,王爷还承受了偌大的压力——统统派不上用场了,多可惜呢?”
“嗯,”关卓凡微微一笑,“是有点儿可惜——”
顿一顿,“依二位之见,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收到马祖一役的消息后,发觉其海军已不足为恃了,为免后路被我截断,即便我舰队不立即南下,‘远东第一军’也一样会回撤西贡?如是,可就叫‘远东第一军’从容逸出了!咱们日后打西贡,可就难的多了!”
施罗德迟疑了一下,田永敏则断然摇头,“回王爷的话,以职等之见,不可能!”
“职等”,就是也包括施罗德喽。
“回撤西贡,”田永敏继续说道,“即意味着将北圻的升龙、中圻的沱灢等经已到手的‘战果’——哦,还有山西——统统的吐了出来;在不存在迫在眉睫的危机的情形下这么做,阿尔诺会被国内的舆论骂死的!——我敢说,他没有承担这种压力的勇气!”
关卓凡终于下定了决心:
“田先生说的对!那好,舰队的动作,就暂时缓一缓——还是请‘远东第一军’继续北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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