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的话让江诺然的心陡然就吊了起来。
其实,在看到墓碑上没有照片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放弃了从秦照白这里能够得到答案的希望——在离开陵城去望归之前,两个人那次在小白楼里因为林煌的照片而发生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哪怕秦照白开口做出了承诺,表示只要自己问,他就会给出答案。
但是江诺然依然没有办法,在从孟甄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还若无其事的开口去问Alpha关于林煌的事情。
那些漫长而孤独的寻找,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Alpha的痛苦和迷茫,却是他漫长成长的一部分,江诺然实在没有办法,为了自己一直找寻的答案,那么残忍地去剖开秦照白的伤疤。
他还记得,在争吵之后的某个深夜里,他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年幼的时候。
冬州孤儿院的时光,在记忆里是灰白色的,而自己住院的那段时光,更是在他的记忆里变成了只有黑白影像的默片。
梦境里的自己,再次回到了冬州初冬的那个下午,已经住院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亲友看望和照顾的小孩子,在某个下午坐在病床上,沉默地看着老旧的电视机里放着的新闻画面。
年幼的自己其实并不太理解那些新闻,生病发烧之后,脑子里也记不住那些冗长而无趣的新闻稿。
小小的孩童只是在一个午后,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用来打发时光而已。
电视的新闻上,记者在做现场报道,直播的是陵疆尊主和陵疆君主的葬礼。
年轻的记者眼神里有些怜悯,镜头落在他背后的车队上,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在镜头上落下几滴水珠,就像天空的眼泪。
车队停下来,然后车门被人拉开。
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从车上下来,旁边的人用雨伞遮住了他的脸,江诺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在镜头的晃动之间,看到了他左耳上的黑金色耳饰,和落在肩头的狼尾。
那个孩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背脊笔直,在吵闹的背景里不发一言,就好像在用沉默对抗着整个世界。
“陵疆少尊主年幼孤露,随着前尊主和前君主遇刺,整个陵疆和帝国将何去何从……”
记者现场报道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年幼的自己并不理解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眼睛一直跟着镜头,落在那个沉默又冰凉的背影身上。
他一定,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和我一样。
当时的自己,是这么想的。
醒来之后,江诺然就决定不再去追问Alpha任何和林煌相关的是事情,那个幼小的穿着黑色西装在雨幕中的孤绝背影,深深地刻在了omega的心上。
他们都一样,在那个初冬,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况且,在此之前,在回陵疆的欢迎夜宴上,孟甄已经答应自己,会瞒着秦照白帮自己寻找林煌的照片了。
“不用那么急,如果……”想了想,江诺然低声说道,“我们可以慢慢来的。”
他不想让Alpha难过。
“嗯,江江真贴心。”秦照白听到这话,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哪怕omega不说,他也能从少年的表情里看到担忧和渴望。
于是他对江诺然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点。
等到omega靠得足够近的时候,秦照白才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说道:“你不要告诉别人。”
接着,就在江诺然惊讶的目光里,熟练的输入密码。
很快,App里就出现了Alpha深藏在心底最柔软的秘密。
那些从相册和图片里消失的照片,一张张整齐地排列在秦照白的手机里,照片上的人微笑地看着镜头,熟悉的金黄色头发还有脸庞。
江诺然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起来,再眨眼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顺着眼眶落了下去,落在手机屏幕上,开出一朵水色的花。
“哭什么啊?”秦照白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那上面,是自己满周岁的那天,小爸和爸爸抱着自己拍的,据说,拍照片的人还是席叔。
照片里,有着深紫色头发的高大的Alpha站在椅子后面,一只手放在坐在椅子上的omega肩上,另一只手则绕过他的另一侧肩膀,逗弄着omega手上抱着的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睁着眼睛,抬头看着两个人,笑得非常开心。
抱着婴儿的omega,带着颈环,一头如同金子般灿烂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俊美的脸上带着笑意,微微低头和怀里的婴儿对视,那和秦照白一样的发型,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温柔。
江诺然看着那些照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摇了摇头,胡乱地伸手去擦眼泪,却被一旁的Alpha按住了手。
秦照白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诺然其实是个很软很乖的孩子,只不过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在某些方面过于早熟,就像是人柔软的生物为了自保而钻进了坚硬的壳。
两人在一起以来,他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有一天,少年能够自然地表露他所有的情绪。
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不用顾忌任何事情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希望他的小小少年,能够肆意而自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希望他的宝贝,能够永远做熠熠生辉的珍宝,不曾蒙上尘埃,想要的都得到,不好的都忘掉。
可是,当omega睁着眼睛,落下泪来的时候,秦照白还是觉得很心疼。
高大俊美的Alpha按住少年的手,凑过去亲吻他的眼泪,如同叹息般的声音很快散在风里。
“别哭了啊……”
“乖,不哭了。”
“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