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伊和赵大夫为小豆子做了全面检查，从孩子脸色苍白，咬下嘴唇的动作能看出他很痛苦。
但他又很懂事，看向家人的时候都很努力的在笑，三个大人时不时的会把头转到一边隐藏情绪。
检查完成，乔可伊和赵大夫立即针对孩子的病情进行了探讨。
赵大夫思量之间下不了决定，因为排除了血吸虫病之后，小豆子的各项症状就变得很罕见，至少他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病例。
基于此，他反而将率先发表见解的机会给了乔可伊。
乔可伊没有那么多顾忌，她直接便道：“我主张的是肝炎，血吸虫病和肝炎虽然都会导致腹水，但两者还是有非常明显的区别。
小豆子的所有症状都符合肝炎的辩证，比如肝功能减退明显，相反脾功能亢进并不突出。”
赵大夫沉思，“可肝炎并不会导致肚子明显鼓起。”
乔可伊的神色稍显沉重，“所以这并不属于一般情况，而是重型肝炎。”
听着两个人的讨论，小豆子家的三个大人突然变得希冀又紧张，一直表现木然的老爷子神色也有了明显的波动。
“你们能救豆豆吗？救救他吧，孩子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一家人激动，是因为太久没有人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了，大夫们要么叹气，要么摇头。
上回那个是极度的兴奋。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不大点儿要受这样的罪。
所以，虽然听到了重型这样的字眼，一家人还是看到了希望。
赵大夫和乔可伊却没有这样乐观，两个人特意走出去商量治疗方案，小豆子的家人里就只叫上了那个汉子。
汉子两手攥在一起，“大夫，你们有什么就直说，只要能治好我娃的病，我啥法子都愿意想。”
乔可伊直截了当，“两个办法，一个是保守治疗，吃药看效果。如果保守治疗行不通，那就只能……移植！”
停顿过后说出的两个字，把正在听的赵大夫吓了一跳，据他所知，好像是有专家在研究移植手术，但那是专家！
而且还并没有听说研究成功的。他算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艺高人胆大，张口就敢说移植。
汉子更是连移植是什么都不知道。乔可伊用更通俗的话给他解释，“就是换肝。”
这下他直接怔愣在了原地，嘴里只是无意识的在说，“换肝？拿了换一个吗？
那，那我娃还能活吗？换了我娃是不是就彻底好了？大夫，那用我的，我愿意用自个换我娃活。”
赵大夫拉了拉乔可伊的袖子，“伊丫头，这个要慎重。”
乔可伊自然知道移植手术在这个年代有着怎样的难度。
她思索了一下便又道：“所以我们先保守治疗，如果能治愈是最好的。
反之也能延缓时间，医学是不断进步的，很多的不可能都会在我们的不断突破中实现。”
赵大夫突然释然，“说得好啊，我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的病，今天却犯了怂，感觉上了一课啊。
论进步还得看你们这些富有朝气的年轻人，我老了。”
乔可伊可不想看老大夫妄自菲薄，“您那是慎重，年轻人就需要您这样的人把关，才稳当。”
赵大夫笑了，“那这回咱们一老一少就联手，娃这病说什么都给治了！”
两人的话汉子有些没听懂，但身上莫名的也充满了力量。
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其实也害怕娃的病传染给黄知青，但他还是送娃去黄知青那“上学”了。
说白了是绝望。
眼看着娃肚子越来越大，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知道他要撑不住了，就想在最后满足一下他的心愿。
以前留不住媳妇，现在留不住儿子，所以哪怕知道对不住黄知青，也宁愿以后做牛做马再报答他。
现在眼看着儿子有救了，汉子喜极而泣。
乔可伊还又跟他说了肝炎也是分类别的，有的传染，有的不传染，小豆子不属于传染的那一类，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既然是过来看病人，两人自然也带了药，她埋头开出了一张方子，赵大夫又暗暗称妙。
能力是不分年龄的，他今天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这就是让未来充满希望的一代啊，赵大夫刚来时的沉重心情一扫而空，人都变得豁达了起来。
小豆子家的窘迫就摆在眼前，赵大夫在递药的时候特意把诊病的费用给免了。
用他的话说，“这孩子的病确实罕见，对我们研究病症也有很大帮助，诊费的问题不用你们解决。”
汉子摆了摆手就赶紧掏口袋，最后掏出两张皱着的一角纸币，很珍惜的捋平给赵大夫递过来。
手略显窘迫的往身上擦了擦，“够吗？大夫。”
两人最终还是没要，说罕见病症的出现本身也是为医学做贡献，要钱不合理，回去会被处分的。
汉子看他们说的那样认真，才信了，欣喜的一直对着他们道谢。两人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就离开了小豆子家。
进门时坐着不理人的老爷子，这回一直送他们到村口，还想再送被两人劝回了。
刚刚的药有一部分是在卫生院拿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乔可伊自己拿来的。
赵大夫在路上的时候就要掏钱给她，乔可伊自然也没接。
“肝炎是我说的，方子是我开的，药的事我自然也要承担。”
赵大夫看出她也是个心善的，拗她不过，也只能作罢。
病看完了，乔可伊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沽名钓誉的那人身上。
“连首例的病都没有看，就急吼吼地去做全县的保护神，您说这人怎么会这么可笑？”
赵大夫很容易就猜出那人的想法，“他想做那个大灾大难的吹哨人，从而让自己扬名，却不知他自己就是灾难本身！”
“西山口公社咱都跑了，也不在乎再多跑一点，咱也去见见那个人，凑凑热闹呗。”
一老一少商量着，就打算去会会那人。
……
柳林公社，江成业看着突突突在开荒的拖拉机非常不悦。
“县里布置的任务你们为什么不好好落实？这样的地每天就只能耕一点点，为什么不去北面那一片平整的地块加快效率？”
柳林公社的主任看着北面的大片农田，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
“像那样的地块我们自个连轴转也要收拾清，哪敢给县里的同志们增加负担呢，这里是因为我们实在弄不动，所以才麻烦县里的同志啊。”
江成业看了看田地里干农活的那些人，“你敢说他们那是在连轴转找螺？！”
柳林公社的主任马上点头，“确实是在找螺啊，主要是怕它们猫在草底下，所以先把草薅了。
对了，我们为了在更短的时间取得效果，还有壮劳力在更改阴沟呢，坚决不让人畜粪便接触到河流，不让水源被污染。
这样也能阻止那什么虫病传播，对不，江同志？”
江成业话卡了一瞬，“你，你们，这办法谁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