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快来瞧瞧,这不是咱们的窦秀才吗?”为首的地痞流氓大声嚷嚷着,语气嘲弄,一脚踩在窦淮的手上,肮脏的靴子踩在白玉般的手指上。
江涟镇离京城不远,却也算不上富庶热闹之地,往来的人丁不多,像窦淮这样眼盲、识字,无亲无故的人,更是少见。
镇上有一半的人都知道窦淮这个人。
也知道窦淮多半是为了避仇才到的江涟镇。
如今见窦淮招惹上这一片的地痞流氓,顿时一个个面露惧色,躲远了装作没看到,只求不要惹祸上身。
为首的流氓踩住了窦淮的手,窦淮露出吃痛的神情,却没有吭声。
李四心中微微吃惊,这姓窦的秀才看着斯斯文文,跟只白斩鸡一样,没想到还挺有骨气,连求饶也没有。
李四挪开脚,弯腰蹲下身去抬起窦淮的面庞看了看,微微一怔。
瘦削俊美的脸,挺拔的鼻,一双漂亮冷冽的桃花眼,透着让人心惊的坚韧和平静。
半晌,李四才收回神,眼中露出淫秽的笑意,嘿嘿直笑:“窦秀才长得可真好,我看啊,比秦楼楚馆里的小倌儿们都要强得多了。”
旁边的一众流氓们都哄堂大笑起来,这些读书人一向自诩清高,哪怕只是个秀才的名头,也傲气十足,进公堂见县太爷都不用下跪。
现在却被拿来和做那些皮肉生意的小倌儿们相提并论。
窦淮乌黑的眸子木然,一动也不动,出奇地平静。他看不见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却能清楚地听见四周犹如潮水一般的嘲笑声。
一波一波地涌向他。
窦淮死死地咬唇,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死了好几天的人一样,不知不觉中,口腔便盈满了鲜血的铁锈味。
“真是可怜,不过……谁让你得罪了人呢。”李四摇摇头说道。
明曦早上刚到自己的工位准备坐下要饭,一直蹲守在旁边的周家下人看见她,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扑了上来,客客气气地把明曦请到了周家。
周员外从来不信算卦这一说,觉得问卜吉凶,都是骗人的把戏。但明曦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努力想把她的话语抛在脑后时,却又感到一阵无端的不安。
走到半路上,周员外还是停下脚步,转头吩咐了下人去请大夫,虽然不信,但也图个心安。下次再见到那个小乞丐时,定要让他哑口无言。
但没想到刚到家中,府中下人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说要去请大夫。
一问才知道是家中小少爷落水了。
正在此时,原本周员外半路人差人叫去请的大夫也恰好到了,一行人连忙进府去看小少爷,大夫第一时间就放下了药箱,扶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少爷,将他呛的水用力按压出。
“周员外真是善心所佑,我这要是再晚来一步,小少爷只怕就神仙难救了。”大夫轻吁了一口气,一脸庆幸地朝周员外拱手道。
周员外怔了怔,心不在焉地露出笑容点点头,让下人将大夫请去偏厅休息结账,一边想到了明曦对他说的话。
于是第二天天未亮,周员外就派了家中下人来等明曦。
明曦跟着周家的下人到周家做客,坐在花厅里喝着热茶,周员外闻讯抱着儿子疾步赶来花厅,给明曦连连作揖道谢。
“快,快给小仙长问好。”
明曦看起来非道非佛,周员外也拿不准她吃的是哪家的饭,只能让儿子称呼她一声仙长。
两岁半的幼童被推到了明曦跟前,怯怯地看了一眼正在淡定喝茶,对他不屑一顾的明曦,奶声奶气地乖乖喊道:“小仙长好!”
明曦对幼崽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个幼崽的命格不错,也就多看了两眼,这个位面命格好的人挺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挺倒霉的。
例如眼前的幼崽,就是一个活不过三岁的面相。
明曦放下茶碗,说道:“三岁之前不要外出,外出必被拐,也不要靠近池水岸边,容易溺死。另外……土克水,猪属水,这半年不要给他吃猪肉,再找块上好的黄鳞玉给他带上。”
明曦说了一串,周员外先是怔了怔,随即连忙应了一声,认真点点头说道:“小仙长放心,在下都一一记住了。”
周员外把小儿子抱给旁边的丫鬟,上前一步对明曦说道:“小仙长对周某有大恩,还请小仙长移步,让在下好好款待小仙长一番。”
明曦懒散地靠坐在太师椅上,俩条腿一荡一荡的,听见周员外的话,这才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我要八菜一汤,对了,还要打包外带!”
古人也有打包外带的行为,尤其是去赴宴,常常吃不了就兜着走。
周员外笑着点点头,一边做出了请的手势。
正在这个时候,明曦却停下脚步,往大门口看了过去。
周员外也跟着停下脚步,疑惑道:“小仙长,怎么了?”
六儿正在门外高声叫嚷着明曦,想要闯进来,但门口的小厮却拼命将他拦住了,怎么也不能让这个臭乞丐闯进员外府。
“说了,这是员外府,你就算找人也要容我通禀一声吧。”
六儿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还通禀,滚你的吧。
“阿曦!你快出来!你家窦先生被李四那伙人带走了!”六儿本来不打算管窦淮的闲事,毕竟窦淮要是死了,说不定阿曦就能重新干回老本行了。
跟着一个瞎眼的穷秀才能有什么前途啊,还不如要饭呢。
可是六儿在听说了明曦被请到周员外府上做客后,顿时就改变了原来的主意,立刻脚步生风地跑到这里来了。
明曦艰难放弃了一桌子的佳肴,走了出来,问六儿:“带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