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
殷宁忽地睁开了眼,幽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有那么一瞬,她察觉到了司衍的僵硬。
尽管司衍已经恢复如常,但殷宁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地询问出声: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很少听人提起长生门,有些惊讶罢了。”
幽雅磁性的嗓音在黑暗中潺潺流淌,司衍伸出了手,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顺着殷宁的发顶捋过。
这温润的音线没有丝毫的波动,平静温柔如常。
可是,黑暗之中,他那幽蓝的瞳眸里却悄然流转过一缕深邃幽澜。
殷宁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继续闲聊般地补充:
“长生门的确很神秘,近几年更是很少露面,就连我也没有接触过他们。看来,想要查清楚凌家酒庄晚宴上的袭击案,得费一番功夫了。”
静静地听完殷宁的叙述,司衍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玩着垂落在殷宁肩头的丝发,意味深长地启唇:
“宁宁,你刚才说了,除了长生门,千总长还在现场发现了往生岛的特制弹片……”
“嗯。”殷宁极其简单地应了一声。
凌家酒庄晚宴的遇袭案迟早会被调查清楚,到时候武装局会发布一份详细的声明告示。
往生岛死灰复燃、再度卷土重来的消息,迟早会被公开,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接着,殷宁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缓缓道:
“往生岛没有被清剿干净,岛主K还活着。”
或许是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过于震撼,空气中涌动的气流都仿佛凝结住了。
“往生岛死灰复燃,太危险了,宁宁,接下来我会让人……”
殷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司衍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极快地伸出了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以一种极其平静冷淡的声线拒绝了他。
“不用,我不希望你掺和进这件事。我今天下午拜见了大公阁下,已经与他商议了对策。”
“倒是你,如果你继续待在我的身边,可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
午夜。
凌家主宅。
凌槿夕的房间外。
身着佣人制服的女佣推着餐车,一脸为难地向眼前的少年汇报着。
“言少爷,抱歉深夜还要麻烦您过来一趟。小姐自从晚上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滴水未进。”
“老爷和夫人担心小姐这样下去会出事,所以希望您能安慰、开导小姐……”
听着女佣的汇报,言褚墨脸上的神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等到女佣汇报完毕,言褚墨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声,俊美面庞上的复杂表情,令人难以揣摩。
“这是我应该做的,麻烦言少爷了。”
话落,这名女佣将餐车留在了这里,一个人默默地退下了。
空寂奢华的走廊上,言褚墨看着紧闭的房门,缓缓地抬起了手。
可在他即将敲响门板的前一秒,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垂落下去。
几分自嘲且凉薄的笑意在他的唇畔苦涩漫延。
现如今,事情的发展,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费心扮演,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除了‘殷宁对司衍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外,其余的一切,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言褚墨的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明明他即将获取他所想要得到的一切,心中却愈发感到不安。
今天晚上,在中心医院的太平间里。
看到凌家家主沧桑的模样,凌夫人痛不欲生的哭泣,还有凌槿夕满目的绝望。
有那么一瞬间,言褚墨的心里浮现了一丝愧疚,甚至恍惚间产生了一点动摇。
可是,转念一想,回想起过往那么多年所受的苦,母亲曾被无情地抛弃,自己作为私生子所收到的欺辱、唾骂,亲生父亲的冷待奚落……
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要复仇,想要将言家的所有人踩在脚下,让他们痛不欲生,就必须得到凌家。
以凌家的覆灭为代价,让言家跻身于四大世家之一,站在帝国权力与财力的顶端,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再也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
他现在就只差一步了。
就算想反悔,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走廊里穿堂的冷风吹拂起了言褚墨的丝发,像是弯刀拂面一样,在他的面颊上带过刺骨的痛意。
言褚墨回过了神,抬手敲响了冰凉的门板。
连续敲击了三下门板没有得到回应,言褚墨贴近了门板,低低地唤道:
“槿夕,是我。”
此话一出,门板后似乎传来了些许细微的动静。
但足足过了五秒钟,房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要打开的迹象。
言褚墨知道凌槿夕能听见他说话,只是她现在过于悲伤,什么人也不想见。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言褚墨再度贴近了门板,温声劝解道:
“槿夕,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这样不吃不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凌伯父和伯母会更伤心的。”
“这种时候,伯父伯母已经很难过了,你应该不想让他们再为你担心了吧。”
话音刚落,言褚墨就听见了房间内传来的细微声响,他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果然,几秒后,门把手处传来了‘咔嚓’一声。
房门解锁了。
言褚墨当即扶上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房间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月光透过欧式的花窗洒下一片银辉,这是屋内唯一的光线了。
言褚墨没有开灯,他循着月光的印记,一步步走向了床边。
床中央,凌槿夕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麻木地盯着一处发着呆。
茶色的发和泪水凌乱地混杂在一起,贴在她的脸颊上,又或者散落在肩头。
往日那张极具朝气的俏丽面庞上,笑容不再,只剩下枯木般的沉寂。
看着这样的凌槿夕,言褚墨无声无息地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她的发顶。
“槿夕……”
凌槿夕那死水般的瞳眸总算是有了一丝波澜,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大哥他是为了参加我们的订婚宴,才会出事……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提前回国……”
曾经让整个帝都的名媛都羡慕的凌家小公主,现如今落魄狼狈的不成样子。
按照原本的安排,明天,不,今早天一亮,凌家上上下下都会忙碌起来,准备她和言褚墨的订婚宴。
近百桌的宴席,安排在了帝都唯一的七星级酒店鹤都,发出的请帖堆成了小山高,不仅邀请了帝都的豪门望族,还邀请了m国、Z国、F国的名流。
今天的这场订婚宴,本该是让整个帝都感叹、瞩目的盛宴。
可现在,看着房间内挂着的高定礼服,一套雪色轻纱,一套红色洋装……
凌槿夕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现如今所有都成了一场空。
最疼爱她的大哥不在了,订婚宴被无限期的推迟。
她今晚无意间听到父母的谈话,她的大哥凌泽夕原本几乎已经完全接手了凌氏,是凌氏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现如今,大哥的突然离世,必然给凌氏造成不可估量的重创。
股价就不用说了,肯定会经历一波暴跌,董事会那边肯定也会大乱,凌家的旁系必然也会趁乱制造麻烦……
最关键的是,自己的二哥凌绯寒过于冲动,又不擅长经商,难以堪当大任。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念书时的专业与商业毫不相关,连凌氏大楼都没踏入过几次……
难道到时候,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多年的心血,拱手送给旁系亲属,又或者让董事会的那帮人夺取大权吗?
如果不是为了参加自己的订婚宴,大哥也不会出事,凌氏也不会遭遇这样的重创……
想到这里,凌槿夕更加绝望难过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抱着言褚墨哭了起来。
“墨哥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我听到了爹地妈咪的谈话,他们担心凌氏……会……呜……”
“槿夕,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必须要振作起来。”
言褚墨轻轻拍着凌槿夕的后背,安抚着她,同时也提醒着她:
“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还有伯父伯母和凌氏,你的大哥遭遇了意外,凌氏这段时间必然大乱,如果不渡过这一关,凌氏的话语权就要落入外人之手了。”
凌槿夕擦了擦眼泪,道理她都懂,可现在,无论是自己还是二哥,都没办法力挽凌氏的狂澜。
“可是,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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