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能清晰地感觉到正挽着他左臂的那只纤细手臂僵硬至极。
他面不改色,从容地踏上了一级级台阶。
守在盛家主宅门口的侍从向他们打了招呼,他唇畔温润的弧度未曾削减一分一毫:
“既然你都已经说了,还有两天的时间,那就不用着急。”
殷宁跟随着他的步伐,与他的步调保持一致,清淡的嗓音不掺杂任何情绪。
“你一定要拖到最后一刻吗?”
他们的脚步未停,接着,殷宁的耳畔漫过了一道低幽的叹息。
“宁宁,三天的期限,是你先提出来的。”
这才过去一个晚上而已,她就如此心急,着急着要他签字,巴不得现在立刻将与他所有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闻言,殷宁脚步一顿,冷淡提醒:
“现在只剩下两天了。”
话音刚落,她正挽着的那只手臂倏然毫无征兆地抽了出来。
男人冰凉的手掌转而扣在了她的腰际,不容拒绝地将她揽住。
虽然他一言不发,没有再做任何回应,可殷宁还是从他的举动与气息中探查到了他的不悦。
她轻轻垂下了眼帘,可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侍从,面上还是挤出了几分薄笑。
殷宁的出现,无疑像是注入了一剂镇定剂,让仍守在盛家主宅的老人安了心。
可没想到的是,刚踏进主厅的门槛,李叔就满面愁容地道出了王姨卧床不起的消息。
*
卧室门口。
听着私家医生的描述,殷宁的眉头可以说是越蹙越紧。
自从盛浮出事后,王姨就没睡过一个整觉,再加上殷宁昏迷不醒被接入了帝国皇宫,王姨更是日思夜虑,积劳成疾。
司衍和医生简单的交涉完以后,转身向风炎交待了一些事宜,最后才牵起了殷宁的手。
“别太担心了,待会将王姨接入中心医院,好好疗养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殷宁点了点头,只觉得那种无力的感觉又重新浮了上来,心情是说不出来的沉闷。
几秒后,她抽出了被司衍牵握着的冰凉手指,淡声表示:
“麻烦了,我会请几个护工日夜照看她,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费心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分开,她不想、也不愿再继续承受他的人情。
司衍的眸光有那么几秒的沉浮,但还是垂眸应下。
“好。”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殷宁前往了盛浮的卧室和书房,清点他的遗物。
眼前摆放在书房里的一个个纸箱,让殷宁想起了前段时间在m国的海滨小镇里,亲手整理外公遗物时的场景。
没想到,这才时隔多久,她竟然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也是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盛浮珍藏的一些书画古玩都原封不动地挂在墙上、放置在架子上,剩下的那些资产地契合同之类的文件都被封锁在保险柜里。
殷宁用密码解锁了盛浮的保险箱,看到了一沓用牛皮纸文件袋封存好的文件。
她只抽出了其中一份资产证明,就知道了这份文件袋里封存的都是什么……
这是盛浮之前提到过的……
他给她准备的嫁妆。
这一瞬间,百感交集。
殷宁佯装无事地将这份文件袋匆匆重新封存好,像是没看见一样,将它重新锁进了保险箱里。
尽管她表现得足够自然,可那一晃而过的仓促惊惶还是出卖了她。
除去这部分嫁妆,盛浮还留下了大量的资产,这部分司衍已经让林瑾洲(律师)进行了清点,列出来了一份详细的资产盘点清单。
至于遗产的继承,殷宁接下来只要配合林瑾洲办理相关手续,就能顺利继承大半。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
殷宁在盛浮的书房里至少待了六个小时,中午也没用餐,直到下午四五点,才一脸平静的从书房里出来。
见状,守在书房门口的李叔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也已经重新打扫了一遍,今晚您和姑爷打算留下来吗?”
司衍及时揽住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殷宁,温声替她应下了李叔的询问。
“辛苦你们了。”
“姑爷客气了,那我先去主厅准备了。”
李叔离开后,殷宁勉强站稳,稍稍离开了身前的怀抱,还未等司衍开腔,就扯出一抹淡笑:
“我没关系。”
司衍没有戳破她这一触即碎的谎言,气息逼近,无声无息的深沉眼神里,燃着冷静的火。
他箍着她的腰,力度加重了几分。
“……你现在这样,要我怎么放心的放手?”
殷宁捕捉到了他这句话里的重点,“你终于愿意签字离婚了吗?”
“前提是,你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
在这漫长的六个小时里,司衍几乎将殷宁所有的情绪变化和反应收入眼底。
她现在这种状态……
要他怎么放得了手?
*
入夜。
殷宁在盛家主宅后院的梅园里坐了很久,回忆着盛浮出事前她与他最后一次的交流对话。
直到四下安寂无声,风也停歇了,她才折返回了房间,轻轻推开了房门。
卧室里的大灯亮着,隔着一道屏风,她隐约瞧见沙发上仅身着一件暗色浴袍的男人。
盛家上上下下早就默认她和司衍为一对,订婚宴也早就举办过了,李叔自然而然地将他们安排在了一个房间里。
沙发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瓶开了封但还没动的红酒。
殷宁越过了屏风,走向了沙发,弯腰握起了那支酒瓶,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斟倒了小半杯红酒。
尽管察觉到了男人那暗沉且强烈的视线已经投在了她的身上,殷宁还是举起了酒杯,几乎将杯中的酒水饮下了大半。
接着,她不重不轻地放下了酒杯,视若无睹地走向了浴室。
*
直到温热的水花从头顶淋下,水声响起,殷宁的思绪才彻底得以冷静。
她清点了一下午的遗物和资产,就算司衍没有明说,她也很能勘破他眼神中的意思。
她和他都很清楚,现在的她守不住这偌大的产业,如果想要维持延续那些资产企业的基本运作。
她只有两个选择,正式涉猎商场,又或者……求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