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水笙饶有兴致地漫步街上,刚才与皖冰凌分手的一幕不断在眼前浮现,朴素文静的女孩,即将成为别人的女友,不久也将变为人家的爱妻,惭愧。
早几年每当遇到打工不顺心时,强烈的抱怨之恨涌上心头,他会气愤跟父母发脾气说,”他真倒霉,生在一个爸妈无能的家庭。那时他会情不自禁地跟徐亮比,跟王胜全比,一个家里有钱,一个家里有背景,他啥也没有,有的唯有穷困潦倒。
因为仇恨家的无能,霞水笙脾气异常爆裂,常常跟父母吵闹,不但要穿好的,还要吃好的,一句话听着不顺耳就恼了,几乎把他的父母吓得见到他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怪异时期持续了好几年,在他的心里别人家的父母都是好的,而他偏偏生在这样一个糟糕又窝囊的家庭,怨气从来就没有减弱过,甚至于愈发的膨胀,话里常夹杂骂骂咧咧的词语,父母也不跟他计较,他的性格变得更加暴躁。
打工后对霞水笙心理的影响是史无前例的,同伴打工仔,多是周边乡镇的,同城的很少,这其中乡下又占了绝对比例,他们能吃苦还勤奋,乐观快乐,多为家境贫寒,每月领到工资,除了留点零花钱,剩余的全部寄给家里,在他们口中,没有一个抱怨出生悲哀的。
受此感化,霞水笙的扭曲心理开始蜕变,心想来到这个世上,不感恩父母也就算了,他没有理由错怪他们的身世和贫穷,出生之现状无可改变,要想改变,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就在霞水笙感到自己的人生无可救药之时,那次到他二舅家切切实实给他上了一课,做个强者不是靠人赠与,是要靠自己去拼搏,出路不是没有,就看自己如何选择,学点生计的本领能受用一生,而干苦力到老也是苦力,更可悲的是没人爱用。想想吧,没有个学历还是多可悲。
之前也曾建议过霞水笙学个学历,则被他拒绝了,口称他最不愿意学习了,他就不信没有学历就能饿死,干啥也能吃得上饭!
然而在他二舅给他办了安全员证后,又劝说他学个成人大专开始,他则感到人生曙光的光芒是那么温暖,也有了绝处逢生的期许,改变需要铺垫,照此走下去,前途定然要比不定向打工要好。
晚上霞水笙都宅在家里,也不再跟他那几个伙伴有联系,他静心地研读那两本安全小册子,管理指南教程和现场实操读本,雷打不动地看上一两个小时,之后再撰写他的小说,时快时慢,写上一章半章后再睡觉,每天如此循环往复。
一天徐亮叫他出去吃饭,霞水笙毫不委婉地拒绝了,他说我得干点正事,不然对不起他二舅,也对不起他的漫漫人生。
在刻苦找补失去的年华过程中,霞水笙切实感悟到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不想荒废大好时光,就要潜心学习,踏实工作,这样才能不枉这一生。
神奇不神奇,经过到工地这么一实习,加上整日坐在电脑前接触没完没了的文案资料,原本厌恶学习的人开始对学习有了兴趣感,他把安全管理知识视为一门专业,百学不厌,那时他二舅说了,把”安全”悟透,吃这碗饭不易被人抢了饭碗,因为这个活儿,好人不稀罕,赖人干不了,这块空缺则成了一块肥缺,一个好的安全员总是非常抢手的。自方芳叶顶替高圣宾做了工地的安全总管,他们二人的专业度,说句难听的话,丝毫没有可比性,非要有个尺度,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论能力她根本不配做这个总管。
这样的评价不是他霞水笙给的,而是工地很多管理层乃至施工队的人这样说,作为他的主管领导,他的顶头上司,听了也不搭话更不做回应,只当做没听到,犹如耳边刮过的一丝微风,他得防备有人有意无意从中做文章,把话传偏了,岂不是自找麻烦?
水笙二舅曾告诫过他,做人要低调,学会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在外人面前永远要谦卑至上,既然能把方芳叶能派来,其背后必有来头。
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别人看得清楚明白的事,没必要他再做确认,保持沉默是最高明的处事之道。他也听言,堂堂一个总监还不如一个实习生,也不知道领导长没长眼睛?
谁的好谁带着,霞水笙仍固守夹着尾巴做人的古训,丝毫未有锋芒显露的念头,默默地遵从于方芳叶的领导和指使。
由一个”二五子”做他的上司,定然会贻误霞水笙的进步进程,日常管理,他只充当配角,也就是做好配合,由于他还没有完全入行,无法鉴别她的管理能力是否到位、是否切实可行,结果一起突发事故,彻底让霞水笙明白了做安全管理的严肃性。
这日上午九点多钟,施工队的一个民工跑进安全管理办公室,结结巴巴地说,”掉人了,你们赶快去看看!”
”小霞,你赶快通知薛经理,”方芳叶瞬间脸色吓得煞白,拿起安全帽就往现场跑。
霞水笙也被吓到了,他快步跑进项目经理办公室,”薛经理,工地来人说掉下人了。”
”没说咋样吗?”薛经理立马发问。
”没说,方总管让我告诉你,她先去现场了,”霞水笙如实回话道。
”问一下,”薛经理命令道,这时他自己开始在手机上播号,问对方,”张老板,人咋样?”
”昏迷,”对方回。
”叫了120了吗?”薛经理问。
”叫了,”对方回。
待霞水笙跟在薛经理后面疾步跑进作业区,一群人围着地上木板上躺着的人,他脸上血迹模糊、四肢抽动、双眼紧闭、气息虚弱,”咋样?”薛经理问劳务头张经理。
摇头,张经理只做了一个这样的动作,此时救护车也开进院内,鸣声震耳。车停下,下来几个随车的医生,走在前头的那个用手摸了摸伤者的颈部说,”送医院吧!”
亲眼目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还是头一次,霞水笙惊愕地心脏噗噗乱跳,他到现场后,一直处于恐惧之中,问自己,出了安全事故,该会受到处罚吧?
救护车开出工地,薛经理、方芳叶和霞水笙坐上劳务头张经理的车跟在后面,另外还有工地管事的也开车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