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冠卿虽是伶人,但话却说的没错,为今之计还是先想想如何退敌吧!”曹元方终于开口道。
“已经下令从各州调兵了!”焦文敬道。
“府兵长久荒于武事,根本不堪一用,万一再出个董肇之流,岂非乱上加乱?”
“嘿,姓沈的,你是专跟我作对是吧?我说什么你都要反对......”
“孟端,你稍安勿躁,先听听质和兄的意见吧!质和兄,你既认为府兵不堪大用,那别的地方还有何兵可调啊?”
“将薛翰所部后军调回来吧,南越不过是癣疥之患,可以先放一放。”
“那怎么行?权知弘都称王了,咱们要是坐视不理,大吴的面子往哪儿放?”
“要是被北渊攻破了南都城,那才叫面子没地方放呢!”
焦文敬被沈璞这句话顶了回去,一时没有再反驳。
“南越那边可以先放一放,可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现在下令薛翰回师,总也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吧?只怕用不了半个月渊军就打到南都城啦!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别的吗?”曹元方摇摇头道。
“巫州那边战事也很紧张,邢进思肯定无法回援。只能令南平王、武宁王各率护卫回京勤王了!”
“万万不可!”曹元方大声急道,“南平王本就有不臣之心,让他回京无异于引狼入室!再说了,闵州离南都不比南越近多少,同样是来不及的!至于武宁王,他手下那点护卫少得可怜,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沈璞看了看曹元方,又看了看焦文敬,最后又瞥了一眼杨钺,轻叹了口气道:“下旨,南巡!”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就连龙椅上昏昏欲睡的杨钺眼皮都不自觉地跳了跳。
“南巡”也好,“西狩”也罢,不过都是种委婉的说法,说白了就是两个字——逃跑!
敌军逼近,此时南巡的确是个稳妥的办法,可一旦如此行事,那对于军心士气都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一时之间,曹元方也不敢拿主意了,只好说需要从长计议,便匆匆结束了这次议事。
出了宫门,曹元方意味深长地望着远去的沈璞的背影,焦文敬则不解地望着曹元方。
“丞相,您看什么呢?”
“孟端,如果圣驾真的南巡,你说去哪里最合适呢?”
“那自然是富庶的澂州一带啦!总不能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吧?”
“沈璞老家就在澂州,他家的田产都在那一带,据说半个澂州的地都是他的!”
“哦,我明白了!他是想调动朝廷的兵马去替他守家乡!呸!这个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焦文敬朝着沈璞的背影啐了一口。
“孟端,如果死守南都以待救援,你能守多久?”
“这......”焦文敬眼神闪烁起来,语气中有些犹疑,“如果是以前,您这么问,我会毫不犹豫地说,至少三个月!可现在——我说不准了。沭城、浔堡、括州城,哪个不是墙高池深?可依然都被轻易攻破!他们说的那个叫‘大炮’的东西被形容得神乎其神的,听着不像是假的。”
“如果连你都没有信心,那就只能南巡了!”
“真要去替沈璞守乡土?”
“哼,只要大军控制在我们手中,澂州到底是不是他沈璞的地盘还两说着呢,怕什么?传令下去,让鲍希闵即刻率军回南都,安集连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他守在那里有什么用?岑宗汉也是如此,与其分散兵力,不如集中守城!让他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坚壁清野,将附近百姓都迁入南都城。建州其他各县也要如此,人口、粮草全部迁入南都,不能给渊军留下一点儿!”
“好,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附近各州的府兵该调还是要调,尤其是澂州,调上来以后分散编入各军补充兵力!准备守城的同时也要做好南巡的准备,让水师随时预备接应,届时万一陆上走不通,还可以走水路!告诉窦元崇,这次再办事不力,我连他战败之责一同追究!”
“明白!”焦文敬领命而去,心里想的却是赶紧回家收拾行装,看来,这南巡是免不了的啦!
焦文敬走后,曹元方回首望向巍峨的宫墙,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之意。先帝呀先帝,你走了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大吴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吗?
十一月初,东西两路军按祁翀地部署准时从北、西两面合击建州,而邹浩则率领济沧军在建州东面的海上巡逻,将东吴水师牢牢锁在了定海县码头上。
由于坚壁清野执行的彻底,以致渊军在建州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连活人都没遇上几个。只用了三日,两路军便提前会师南都城下。
“德甫兄,怎么打?还是直接拿炮轰吗?”祁槐笑着问道。
“轰吧!速战速决!”
“君章!你们先上!集中火力炸破一堵墙、打开个口子就行了!其余各部,各自组织先登小队,准备夺城!”
“另外,常愈,占领南都城后,你立即带人查封各处官衙、府库、皇宫等地,没有我和庆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柳明诚补充道。
“遵命!”众将齐齐抱拳,各自领命而去。
炮声一起,南都城内便乱做了一团,曹元方开始后悔没有早日定下南巡之策了。
“丞相,这‘大炮’是真的,他们没有夸大其词!”焦文敬沮丧地道,“照这么下去,根本撑不了几个时辰,士气大落呀!”
“去皇宫!找到陛下和太后,立刻带他们离开!我在南门等你!”曹元方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焦文敬一走,他立刻回府带上了自己的家人和早已装点好的财物,率领家丁驱赶着数十辆大车赶到了南门。
此时南都城内已经是一片混乱,百姓纷纷闭门不出,扒着门缝偷看外面的情况;溃散下来的士兵四处逃窜;百官见丞相要跑,纷纷拦车询问缘由。
等到焦文敬赶到的时候,曹元方惊讶地发现车里只有宣太后和兴业王杨祖安,却没有皇帝杨钺!
“陛下呢?”曹元方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啊!”焦文敬也是一脸郁闷,“翻遍了皇宫也没找着,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就连李牛儿和苏冠卿也不见了!”
“算了,事已至此,找不到也不能再耽搁了,立刻出城!”
“出城!”
在东吴百官目瞪口呆之中,丞相曹元方、五军大都督焦文敬护送宣太后“南巡”而去!
此时百官才终于明白过来,皇太后跑了、皇帝下落不明,那自己还在这里杵着干嘛呀?跑哇!
这一下子,人人争前恐后去追逐已经出城的南巡队伍,不少人只顾着自己逃命,连家人都抛弃了,南都城内一时之间呼儿唤女、哭声连连,怎一个乱字了得!
十月六日下午,南都城破!
柳明诚和祁槐刚刚进入南都城,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一个更大的喜讯砸在了他们头上。
“禀庆王殿下、项国公,有一人自称东吴皇帝,主动找到我军,要向我军请降!”严景淮禀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东吴皇帝?”柳明诚大惊,与祁槐对视一眼,问道,“可有凭证?”
“有!”严景淮递上了一物,“他说这是东吴玉玺,卑职也不认识,请庆王殿下、项国公定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端详着玉玺上八个大字,柳明诚陷入了沉思。
“德甫兄,是真的吗?”
“不像是假的。传闻当年前纪南渡时,将传国玉玺带去了南朝,此后便在南朝代代相传。此物一般人见都不会见过,如何伪造?名雨,速将此人带来!”
“是!”
不多时,三名少年被带到了柳明诚和祁槐面前。为首一人粉面红唇、昂头挺胸,身后两人则弯腰含胸,显然是随从之流。
“敢问哪位是渊军主帅啊?”为首的年轻人打量着柳明诚、祁槐问道。
柳明诚一指祁槐道:“这位乃是我大渊庆郡王,老夫乃项国公柳明诚,我二人分别为两路大军主帅。请问阁下是......”
“朕乃大吴皇帝杨钺,愿向渊军主帅请降!”
“为何不逃反降?就不怕对不住列祖列宗?”祁槐问道。
“逃了难道就不是对不起列祖列宗?朕若逃了,渊军入城,必毁宗庙;朕留下来,以一人之辱,换取宗庙无虞、百姓无恙!”
“你倒是有份爱民之心!”祁槐对此人的身份不置可否,只是探询地望向柳明诚。
柳明诚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三人,又围着三人转了两圈,轻轻对祁槐摇了摇头。
祁槐顿时明白,大喝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夫,竟敢冒充吴国皇帝!来人,拖出去斩了!”
三人大惊,为首那人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反倒是身后一名随从急忙分辩道:“庆王殿下如何判定我等是冒充的?难道玉玺不是真的吗?连查都不查,直接便杀,难道就不怕杀错了好人?”
“玉玺是真的,但人是假的!”柳明诚指着这名说话的随从笑道,“倒也不说是全假,你们三人中确实有个真皇帝,但不是他,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