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翀没理会柳敬诚的不安,继续道:“借着歧王这事,朕今日倒想说说咱们大渊的爵位制度。我大渊的爵位分为宗亲王爵和贵族勋爵两种,先说这王爵吧!
朕上次出使南唐,发现他们的皇室宗亲爵位普遍偏低,说是皇室子孙太多,为防止供养冗费,他们的开国皇帝主动为皇家子孙降了爵位。
而我们大渊则截然不同,大渊立国以来,皇室宗亲人人封王,世袭罔替。之所以没有造成冗费现象,实在是因为皇家子孙稀少之故。太祖诸子,仅太宗与寿王两支绵延下来,太宗诸子仅世宗有后,而寿王一脉,如今也仅有寿王、庆王二人。可再往下就不同了。如今,代宗皇帝有一子,楚王有三子,鲁王有四子,寿王有两子,且寿王、庆王俱都年轻,未来可期,皇室子孙人丁兴旺指日可待。那么,如此一来,我大渊将来可能也会面临当初南唐太祖的问题——冗费!
所以,是否要仿效南唐,对宗室王爵的承袭进行改革,朕想听听诸位的看法——哦,不必急着表态,诸位先回去想想再说!
咱们再说这勋爵吧!我朝除了开国四公四侯之外,因军功而封爵者少之又少。开国四公四侯如今仅剩三公一侯,再加上个项国公,封伯爵者也只有那么少数几位,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勋爵获取条件颇为苛刻,使得许多有功之臣未能如愿封爵。如此,既不利于奖励军功,也有违有功必赏的准则。
而另一方面,一旦获得爵位则世袭罔替,也容易使得勋爵子弟不思进取,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睡大觉,或者使庸碌无能、品德卑劣之辈占据高位,比如简泽、比如谢宣、再比如严鼎。
因此,朕以为勋爵之制也应改一改,多增加几个爵位等级,让有功之人获得爵位容易一些,上限也可以再高一层,不必止于国公,王爵也是可以拿出来封的。同时,也废除世袭罔替,改为降等袭爵,以激励勋贵子弟积极进取。
另外,文官劳苦功高者也可以考虑赐以勋爵之位,只不过此爵止于终身,不可世袭,也没有额外的俸禄,只是一种荣誉而已,其子孙可据此入宗学读书。诸公以为如何呀?”
祁翀这番话,在场诸位大多是第一次听,都难免各怀心思,尤其是文官们,早就被祁翀的最后一段话吸引了。
若说宗亲王爵和贵族勋爵的改革与文官无关,则最后这个“文官荣誉爵”可就是切切实实与自身利益相关的事了。
祁翀之前的官制改革革掉了所有的赠官,这就使得官员致仕后只有致仕金的经济利益,但再无官员的地位,可如果能有个爵位,那就等于在这一项上又有了保障。而且,有没有俸禄还是小事,子弟入宗学读书那可是太吸引人了。且不说宗学的先生都是朝廷大儒、天底下最好的先生,光是自幼与皇子、世子们同窗的这份人脉就是求之不得的。
想到这一层,文官们心底纷纷对这项改革竖了个大拇指。
勋爵之中,如今只有柳敬诚和赵昌国在场,柳敬诚刚刚获封郡王,算是这项改革的第一个受益者,自然无法反对;赵昌国看着柳敬诚心里直犯嘀咕:这小子都能封王,那我家赵愚哪里比他差了?得!干脆咱老赵家也搏一搏,争取弄个郡王回来!
寿王祁榛倒也还好,他们兄弟俩本是闲散宗室,郁郁不得志,祁翀上位后对他们兄弟颇为重用,这不比一个爵位重要吗?何况弟弟刚被许了个亲王之位,祁榛万没有提出异议的道理。
只有祁樟和祁檩心里不大得劲儿,总觉得这项改革就是冲他俩来的。本来家里世世代代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其他诸子也都能封郡王,可如今听祁翀这意思是都要降等了,那可就太冤了!
可这反对的意思他俩也不敢直接明说,毕竟人数不占优,贸然反对除了让陛下不悦之外不会有任何实质意义,也只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次日清晨,两乘小轿从已被查封的定国公府抬出,直接从后门进入了大长公主府。同时,一张纸条被送进了皇宫:赵家婚约不变!
不过祁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这张纸条,因为今日是大朝会的日子。
朝会之上,年轻的皇帝正式颁布旨意,定国公府除爵,家产籍没,女眷免罪。严景润首告有功,免死,夺去军职,贬为庶民。严家祖上有三人配享太庙,也都被撤销了资格,移出了太庙。
同时,内阁承皇帝的旨意,公布了新的九等爵位制度。
“宗亲、武勋适用九等爵位: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侯、乡侯、伯、子、男。
亲王:世袭罔替两代,第四代降等袭爵。嗣王位同郡王,其余嫡子封郡王,庶子封国公。立有大功,爵当晋而无可晋者,可请旨另晋一子之爵或加世袭罔替一代。
郡王:世袭罔替一代,第三代降等袭爵。世子位同国公,其余嫡子封国公,庶子封郡公。
国公:降等袭爵。世子位同郡公,其余嫡子封县侯,庶子封乡侯。
郡公:降等袭爵。世子位同县侯,其余嫡子封乡侯,庶子封伯。
县侯:降等袭爵。世子位同乡侯,其余诸子封子。
乡侯:降等袭爵。世子位同伯,其余诸子封男。
伯:降等袭爵,世子位同子。其余诸子无封。
子:降等袭爵,世子位同男。其余诸子无封。
男:止于终身。
诸子满十五岁可请封,嗣王、世子有大功者,可依其功劳加世袭罔替一代。
文官爵分五等:国公、郡公、县侯、乡侯、伯,止于终身。”
旨意还详细列明了各级爵位对应的俸禄,同时取消了所有宗亲、勋贵、公主的食邑、爵田,将食邑、爵田收入全部纳入俸禄之中,规定亲王、大长公主俸禄为每年三十万贯,郡王、长公主为二十五万贯,其余各有等差。
收回食邑、爵田之事算是祁翀打了个突袭,事先并没有透露过消息,不过好在重新确定的爵位俸禄颇为丰厚,甚至比食邑、爵田的收入还要丰厚,诸王倒也没有抵触。
同时,又接连颁下几道旨意:其一,封赏有功之人:晋封歧国公柳敬诚为歧郡王,封宁绩为长兴伯,封邓子安为建义子,又封即将回京的范夷吾为南平伯;其二,赏护国颐寿大长公主食双俸;其三,楚王祁樟征南有功,准其庶长子祁翟晋爵为郡王,封为安郡王;嗣楚王祁翕献镁有功,准楚王世系增加世袭罔替一代。
三道旨意一出,前两道旨意倒还罢了,毕竟,柳敬诚封王一事昨日就有风声传出来了,其他几位封爵也都合理,而陛下对大长公主的礼敬一向是尽人皆知的。但最后一道旨意却是连祁樟自己都没想到的,一下子加了一代世袭罔替,又多封了一个庶子为郡王,算下来,楚王府倒也不亏。他喜滋滋地谢了恩,对于爵位制度的改革再无任何异议。
群臣对于楚王府占没占便宜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旨意中的两个字:“献美”?
不是还在孝期吗?怎么就近女色了呢?
御史们顿时瞪起了眼睛,这可是上好的进谏机会啊!能否青史留名就看这一下子了!
下朝之后各位御史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各种打听,到最后方知是一场乌龙,原来此“镁”非彼“美”,不由得大失所望。
却说这日下朝后,鲁王祁檩闷闷不乐地回到府中。若说失意,他可以算是此次爵位改革中最为失意之人了,楚王府还捞了俩好处呢,鲁王府算是颗粒无收,这如何能不郁闷?
“怎么了这是?无精打采的!哪家铺子亏钱了?没有啊!最近生意不都挺好吗?”韦妃纳闷地问道。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妇人之见!”祁檩没好气地道。
韦妃被呲地一头雾水:“这除了亏钱,还有别的事能让你不爽?”
“王位都快保不住了,还钱呢!哼!”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得罪陛下了?那要不要我去杜相府上找袁家妹子替你说说话呀!”
“唉呀!不是那么回事!”祁檩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去。
“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呀!”韦妃急了。
“唉!是这么回事......”
听完了丈夫的讲述,韦妃反而淡定下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就是这么点小事啊!”
“小事?怎么,你有办法破解?”祁檩顿时来了精神。
“依我看哪,咱们这位陛下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定这么个降等袭爵的法子,也不是真的为了降等,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激励皇家子孙一个个长点本事,都为朝廷做点事,而不是光吃不干。就比如说你吧,你自己想想,这么些年你为朝廷办过什么差事没有?”
“我哪有那个时间,咱家的生意还不够我忙活的呢!”
“你可拉倒吧,还生意?咱家的生意基本都是我和我娘家弟弟在管,你才操过多少心啊!”
祁檩被媳妇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红着脸道:“扯这个干嘛?说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