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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正宪帝揭露伪装 向节之供认不讳

祁翀忍不住爆了粗口:“说出来不臊的慌吗?啊?!而当地州县官畏惧于你,凡是告你家的案子一律不予受理,甚至还主动帮你‘收拾’不听话的百姓。毕竟前途在你手里捏着呢,谁敢得罪你呀?!

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县令叫谈应祥的不知深浅,杖责了你家一个恶奴,然后呢?他到现在还在一个偏远的下县当主簿吧?不妨告诉你,就在昨日,朕让内阁下了调令,调此人回你老家宝坪县重新担任县令,朕还给了他一道便宜行事的密旨,你猜他会怎么做?”

向栉这次彻底惊呆了,表情终于不再淡定,露出了满脸的惊恐:“陛下,罪臣罪该万死,任凭陛下处置,求陛下饶过臣的家人吧!臣父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啊!陛下开恩!”

“你父亲能否善终取决于你的态度,朕也懒得再跟你费口舌,后面之事你自己说吧!”祁翀冷冷道。

“回陛下,”向栉一下子老实了许多,如实供述道,“臣应该比陛下更早知道架阁库焚毁之事,因为臣一个侄子用六百里加急向臣禀报了此事。臣闻讯后大怒,又猜到了其中缘由,便开始联系张子器和汪臻。

张子器都做了什么陛下已经知道了,臣便不再赘言。臣这样做原本是打算让朝官集体弹劾柳明诚,事实俱在,陛下迫于压力只能处置于他,如此陛下便是自断臂膀,江南均田之事也无人能够推行下去。

至于汪臻,他远在郧州,牵涉不大,主要是想利用他儿子汪珩。汪珩此人,轻浮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曾经恩荫了一个监生身份,本来是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的,挑中此人就是为了让他坏事!

臣原本的计划是,将考题告诉汪珩,以他的性子肯定藏不住秘密,早晚会泄露出去。在此期间,贾绅会设计安排汪珩与罗颋一起吃饭,毕竟二人曾是国子监同窗,也算是有些交情,碰上了一起吃顿饭也是合情合理。然后考题泄露的消息便会传播出去,此时,贾绅便会威逼利诱汪珩及其他知情人一起指认罗颋为泄密之人,罗汝芳父子百口莫辩,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只可惜,万没料到,汪珩身边有个比他还不靠谱的李文规,没等贾绅安排好那场邂逅,他就已经将考题卖了出去!臣万不得已,只好认下了泄题之罪,反而让罗汝芳父子逃过了此劫!”

向栉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祁翀却听得勃然大怒、心惊肉跳:“好歹毒的手段!罗先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毁他清誉!”

“陛下,罗阁老不止是得罪了臣,他是得罪了天下的士人!当年他被下狱,没人知道他是冤枉的吗?人人皆知呀!但是为了安定天下士子之心,世宗皇帝只能牺牲他一个!如今,他重蹈覆辙,与天下士族为敌,甚至蛊惑陛下倒行逆施,如此国贼,死不足惜呀!”

“哈!这倒奇了怪了!你为一己私利抢掠民田、陷害大臣、攻讦天子,还成了大忠臣了!罗先生为国为民反倒成了你口中的国贼,真是颠倒是非、强词夺理!”

“陛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千百年来皆是如此!陛下因为一点赋税便与士大夫夺利,这是大大的不智啊!天下士族都会因此而成为陛下的敌人,则届时陛下与‘独夫’何异?

就以此次士子罢考为例,那些士子为何甘冒风险参与罢考?他们不知道一旦失败的后果吗?因为他们都是家中有田产的大户子弟!贾绅为何宁愿牺牲自己的前程来陷害罗汝芳?因为他的祖父当年也曾参与‘投献田案’,虽然官职低微,参与不深,可只要罗汝芳在位,对他的家族而言就是一柄悬在头顶上、随时可能斩下来的利剑!罗汝芳不除、新政不废,天下士子心中不安哪,陛下!

陛下,臣等的做法虽然卑鄙了些,可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向栉说得声泪俱下。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自私自利,还在这里巧舌如簧!朕的新政到底是利国利民还是倒行逆施也还轮不到你这种贪官污吏来评价!”祁翀如今对向栉厌恶至极,懒得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再费口舌,便将话题又引了回来,“朕再问你,照你所说,贾绅参与此事尚可理解,汪臻为何将他的儿子也牺牲掉呢?难道他也跟罗汝芳有仇不成?”

“仓促之间要找到一个能跟罗颋牵连上的今科士子并不容易,恰好汪珩就是最合适的。而且,汪珩是汪臻跟通房丫头生的庶长子,在家中地位不高,脑子又笨,最不得汪臻喜欢。汪臻赴郧州上任,全家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汪珩,说是让他留在京城参加会试,实际上就是不待见他!而且以他的能力本来也是考不上的,就算失去功名无法再入仕也不算什么损失。到时候臣再找人运作一番,保住他的性命就是了。”

“哼!算盘打的真好啊!稳赚不亏!”祁翀冷笑了一声,“继续!”

“就在张子器去袁继谦府上游说袁逢的时候,袁逢意外地帮了我们另一个忙,那就是提供了席安弹劾柳明诚一事的消息。

张子器将这个消息告诉臣的时候,臣大喜过望,便定下了将御史台也拖下场的戏码,而且如此一来,跪谏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张子器按臣的指使,故意让袁逢将席安奏折的内容透露给了徐邦昌,还骗他说陛下其实很忌惮项国公,只是怕名声有损,不好轻易贬黜,而消息来源自然是袁家姻亲杜延年。

徐邦昌此人有些投机之心,最爱揣摩上意,却因为官微职小,了解的消息有限,常常猜错。他自己却不自觉,迷途而不知返。此次得了这个消息便以为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着急忙慌地便上了弹劾奏章。陛下将奏章留中,他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张子器便假意关心,给他出主意,让他鼓动更多的同僚一起弹劾,甚至以国之大义、乃父清名等为由,将许衍架在火上烤,这才促成了最终御史台跪谏、百官声援一事!”

“等等,朕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拉拢袁家参与此事?袁逢又为何如此主动帮助你们?”

“拉拢袁家是因为我认为袁继训也是新政的受害者!他本是殿阁大学士,家中夫人也有诰命,子孙也有荫官,可因为陛下的新政,这些全都没有了,虽然还有些致仕金,但比原来全家多人食俸禄岂止少了一星半点儿?再者,袁家也是当地大族,土地不少,早晚也会成为陛下的鱼肉。但是袁继训没在京城,而是回了老家,京中只有他儿子袁逢在,所以张子器只能去找袁逢。”

“因为朕的新政而利益受损,这就是你挑选盟友的标准?这就是标准的结党了!”

“事到如今,陛下说是那就算是吧!”

“那袁逢就那么痛快答应了?”

“还真不是!袁逢是有把柄在张子器手上,这才心甘情愿供他驱使的!”

“在张子器手上?莫不如说是在你手上吧?”祁翀讥讽道。

向栉并不以此为耻,反而得意地笑笑道:“陛下这么说倒也没错。”

“详细说来!”

“通政司每年都有大量的不必存档的废弃奏折需要清理,按规矩是要定期集中焚毁,以免其中内容外泄!此事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由右参议负责处置的。袁逢一直跟着袁继谦做事,袁继谦调任通政司,他便也跟着去了通政司,职务恰好就是右参议!

袁逢上任第二天就赶上了焚毁奏折之期,这小子财迷心窍,居然没有按规矩将如山的奏折焚毁,而是当做废纸给卖了!卖的钱他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荷包!底下人敢怒不敢言,只好瞒了下来没有上报。他便认为此事毫无风险,于是两个月之后又做了一次。

臣得知后,便在他第二次卖废纸的时候令人高价收购了这批废纸并保留了下来,这便成了要挟他的最好把柄!卖废纸这点钱不算什么,贪了也没多大罪过,顶多是降职而已,关键是朝廷奏章流落在外,那上面甚至还有陛下的朱批!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弄不好是要调脑袋的!

有了这个把柄在手,那袁逢还不是任臣拿捏?”

看着他的得意洋洋,祁翀目光愈发锐利,向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收敛笑容,又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来。

“袁继谦参与了没有?”

“没有!以他跟杜延年的关系,臣怎么敢让他知道呢?”

“继续说!”

“是,陛下!就在张子器四处拉拢官员之际,孔永烈和祝朝卿进京了。他们不仅证实了柳明诚逼死孔希尧之事属实,也提出了联合江南士子罢考给朝廷施压的建议。臣不胜欣喜,当即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决定修改原来的计划,将致仕老臣声援百官跪谏改为声援士子罢考。

这之后贾绅便多了一项新任务——联合江北士子。后来贾绅被李文规连累出了事,才又找了皇甫炜充当这个联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