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瓜娃子好像也不疏呀！”
修炼中的徐年猛然睁开了眼。
看向了车窗。
车窗上垂着遮挡视线与风雪寒露的帘子。
但帘子被从外面掀开了。
露出了一张脸。
是个老头子。
额纹深，眉毛长，胡须蓄了不少，只是稍显凌乱，面庞上覆少风霜与尘泥，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感。
他应该是用脚勾着车顶，倒悬在车窗外，掀开了车帘看着徐年，自顾自的评头论足。
时而嫌弃，时而赞赏。
“唉，你这瓜娃子，明明有浩然气在身，不当儒生当什么牛鼻子？看看你现在，什么都会什么都精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成不了道，困在宝山中，处处是忧愁，还不如糊涂点呢……”
徐年的马车可是紧挨在公主马车的后面。
位于使团营地的中心地带。
即便已经是深夜了，外面仍然有举着火的使团护卫在巡逻。
这看起来有点儿邋遢的老头，是何时挂在了徐年的马车上？
重点是。
这不仅仅是使团当中无人发现。
就连徐年自己在邋遢老头出声之前，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不过也还好只是评头论足。
不是出手偷袭。
“这位前辈深夜到访，请问是……有何指点？”
万千道韵在徐年得周围流转不定，虽然他没有直接出手攻击，但如果这邋遢老头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出手阻拦。
邋遢老人倒垂在车窗外，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劝你这瓜娃子弃道从文啊，早点弃暗投明才是正途啊！”
徐年说道：“前辈见谅，晚辈才疏学浅，并无从儒的天分。”
“胡说八道——”
一阵夜风掀起了帘子。
邋遢老人的身形一晃，下一个瞬便进了车厢，来到了徐年的跟前。
他吸了吸鼻子，姿态有些夸张。
“你这牛鼻子别想骗我，我都已经闻到了！”
“你别以为我疯疯癫癫了就想骗我！你身上有浩然气，还不是一般的浩然气！是圣贤？不，不对，你都没修儒，怎么就成圣贤了呢？奇怪，当真是奇怪啊……”
“呼呼呼——反正你，你这瓜娃子真可恨啊！”
“我想要弃武从儒，圣人他都不许，你这都有了浩然气在身，放着儒生不当，去当什么牛鼻子啊！修天地求长生当仙人，有什么用？狗屁不是……”
徐年身上的浩然气来自修身林。
在那片承载着众多儒家传承的林子当中，他借了乐山居士的知行合一理念留下了十六字，侥幸得到了儒家圣人遗留下来的那支笔，以及林中一道意念的认可，才得到了一身浩然气。
圣人笔不用多说。
后来徐年也知道了，他引动的那一道意念来自儒家圣人的关门弟子，儒家圣贤魏栽林。
在前世已经成为经典的横渠四句。
在这一世中便出自魏圣贤之口，被世人尊为醒世四为。
邋遢老人觉得认为徐年身上的浩然气不同寻常，大抵就是因为他的浩然气来自圣人笔和魏圣贤，这也确实是非同一般。
邋遢老人自己是武夫。
但他很明显推崇的是儒家。
很讨厌道修。
邋遢老人自己都说自己疯疯癫癫，徐年面对这么一位不知深浅的疯子，当然是选择耐心，细心地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我得来这一身浩然气时，已经是道门五品境了。”
邋遢老人瞪着徐年，气鼓鼓道：“你五品境怎么了？舍了五品境修为从头再来当个儒生，难道亏待你了？我当年都是三品境武夫了，要不是儒家圣人拦着不让，我都想自斩武道，投入圣人门下呢！”
当年想要转修儒道时，就已经是三品境了。
如今是什么境界？
二品境？
况且这三品境还愿意从头再来，可想而知这人对儒家的推崇到了何等地步。
儒家圣人拦着不让。
这若是真话，他还见过儒家圣人……
这是自封沉睡到了大世，刚苏醒过来的老怪？
“实在是暴殄天物啊！放着好好的儒生不当，修道求仙有个鸟用啊，还不如跟我习武呢！”
“你看你现在成道都还要别人指点，三千大道就在你的脚下，但别人指出来了还是你自己的道吗？一点悟性都没有，还想当仙人，都是被长生蒙住了眼啊！”
“唉唉唉，可惜了好苗子啊……”
邋遢老人越说越来气。
捶胸顿足直跺脚。
徐年若有所思。
三千大道就在脚下，不需要别人指点？
徐年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我指点你什么了？你个瓜娃子牛鼻子！别胡说八道啊。”
“我又不修道，我懂个屁的道门……算了，你个放着儒生不当去当牛鼻子的笨瓜，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啊呀，我本来是来干啥的来着？”
“都怪你这笨瓜娃子，看到你修行把我气坏了，连自己来干啥的都忘了……”
邋遢老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徐年的面前直转圈。
转了一阵后，他停了下来，一拍大腿。
“哦对！想起来了，我要去个地方，但不知道确切方位……你告诉我，你们号称武帝的那小儿的城怎么走？是叫什么……武帝城还是临渊城对吧？是继续往北走就对了吗？”
临渊城是城名。
武帝城是因为那座城有武帝坐镇，从而得来的别号。
徐年也没去过临渊城。
说不清路，只能指了个方位。
“前辈，我也没去过，但应该是在……”
徐年话还没说完。
邋遢老人就已经不见了。
准确来说。
是这保底也有三品境的老人脚步太快，直接朝着徐年所指的方位冲了出去。
风风火火。
眨眼就没了影踪。
徐年放下指了个方位的手，若有所思。
“……徐大哥，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人来了？”
陈沐婉在车厢上敲了敲，示意自己的到来。
徐年挥手掀开帘子，沉声说道：“是有底细不明的老人刚刚来过，应该是个武夫，境界深不可测，有点疯癫，想要去临渊城，找我问了个路。”
“去临渊城的武夫？”
陈沐婉秀眉微皱，想起了最近江湖上的一则传闻。
徐年同样也想到了。
“我也怀疑刚刚来问路的武夫，就是那扬言要去杀了武帝的疯子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