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鲨鱼游至他身边，用光滑的脑袋轻撞宋南手掌。
宋南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体力已经耗尽，不由身体一软朝后跌去，坐在鲨鱼背上。
“轰~”
身后的海怪缓缓蠕动，硕大的眼重新睁开，带有缺口的触须萎靡地挪到他面前，轻轻触碰他的手。
宋南甩甩尾巴，抓住触须，随即淡淡幽光自手掌浮现，慢慢包裹上触须，不过多时，触须上的缺口便消失不见，它也重新恢复活力的模样，圈住他的手把他带到身后护好。
宋南拍拍它：“我没事，倒是你……还能坚持吗？游戏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海怪听闻轻轻拍向海底，发出阵阵巨响。
宋南轻笑起来：“那就好~”
【主人，我回来啦~】484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脑海，惊得他浑身不自觉颤了颤。
海怪和围护在他周身的海洋生物察觉到他的异样，霎时齐齐怒视不远处处于乱战中的玩家们。
海怪猩红的眼自上而下扫视血海中的玩家们，眼神狠厉，搜寻目标，下一瞬挥动触须对准被海洋生物围堵、玩家出手干扰的那个看似实力最强的玩家径直拍下。
“轰！”
血土飞扬，迅速席卷开来，击散人群的同时也将他们染成黑红土块砸至地面。
“砰~”
【酷！】484兴奋大喊，【哇，海怪我熟，但这些鱼是哪来的？主人，是你叫来的？】
宋南甩甩亮盈盈的鱼尾，在见到海怪的胜利猛击下也跟着激动起来，傲然笑道：“嗯哼~我可是人鱼！海洋母亲还是喜欢我的，招来了这么多朋友帮我~”
充当他坐骑的鲨鱼仰头用鼻尖顶顶他的掌心，颇为吓人地咧嘴傻笑。
宋南拍拍它的鼻尖，随后收敛笑容望向黑漆漆的正前方。他蓝眸发出幽光，淡淡注视黑暗中从土堆下缓缓爬起的身影。
一个小东西被其甩出，随意飘浮在海中。
宋南神色凝重，看出那是破烂不堪、只剩下躯干的替身娃娃。他抿唇，握住海怪的触须，伸手指向那人的位置。
【主人，根据数据显示，钻到道具限制条件漏洞的玩家与鱼类战斗时的胜率为95％，与海怪战斗的胜率为60％，如果发动进攻，你出现危险的概率为80％，建议您马上逃跑。】
【我叫不来援军，也无法给玩家强加限制条件，但是能加速游戏结束。只要您再坚持2分钟，到时让海怪缠住你，暂时把你禁锢在这个空间，等玩家离开即可安全度过这层的游戏了。】
宋南颦眉，凝视血海中站立起的一个个玩家，红唇轻启：“保护我。”
海怪和海洋生物听闻立即围在他身边，迅速带着他朝远处游去。
宋南眉头紧蹙，心中惴惴不安，回头看了眼后方的玩家，怎料他们一个个忽然咧嘴狞笑，对着他无声开口：“遵命。”
宋南瞳孔骤缩，张口欲言，哪想那人猛然飞射出，朝他冲来。
周边的鲨鱼等立即做出攻击姿态，迎击那些人。
“不！”宋南伸手阻拦，却被下方的鲨鱼带着加速离开。
海怪见此立即用触须包裹住他，掩盖住他的视线和呼喊，带动他继续逃跑。
宋南瞳孔微缩，抓住触须奋力挣脱：“不能动手！它们打不过他们的！我们只要逃跑就好！两分钟！不对，一分钟就好！”
海怪低吼一声，挥开弥散而来的血腥气，再次包住他加速离开。
“哈哈哈哈~宝贝，我来救你了~”
陌生的大笑骤然响起。
宋南瞳孔骤缩，只见眼前的触须缝隙中挤进几根手指，紧接着是手掌，随后反手抓住触须壁，猛地将其撕开！
“撕拉~”
宋南立即后退，却被相继伸来的手抓住胳膊用力往前拉！
宋南汗毛战栗，蓝眸凝视眼前的满身脏迹看不清面容的人，张口：“放开我。”
那人有一瞬间的呆滞，紧接着缓缓松开他。
宋南见此轻轻一挣，腰身一扭，甩尾击中他的腹部，同时夺过他手中拿着的鱼叉，看他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迎面撞上后方追来的人。
他眼神寒戾，举起鱼叉，对准朝后缓冲漂浮的两人，奋力一挥！
【主人，还有五秒，请您抓住海怪，让它缠绕你的身体。】
宋南垂眸，抓住断裂的触须环在腰际。
【时间到！】
宋南只觉眼前一花，浑浊的海域重新回归清澈和寂静，与此同时一股拉扯力浮现周身，企图把他脱离此地。
海怪不知何时恢复完好无损的模样，黑色触须紧紧缠在他身上，与那股拉扯力抗争。
宋南闷哼一声，对此倍感不适。
【主人，再等等，莫佐厄正在对留守玩家进行驱赶。】
宋南沉默，抱住触须的力道收紧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宋南只知自己浑身难受，四面八方的拉扯和推阻让他感觉身处狭小的棺材里，有两股力量极端拉扯，一边驱赶他，一边又强行挽留，将其桎梏在原地，身体完好无损，灵魂却仿佛撕裂成两半。
【好了，好了！他们走了！辛苦啦，主人你可以放手了！】
宋南眼神失焦，听从脑海吵闹的声音松懈力道，顿感挽留力道消失，身体舒适不少，但还未享受这份晚来的舒适感，手臂就被抓住，一把朝上拉去，落入一个温凉的怀抱。
他神情呆滞，茫然抬头，恍惚间看到一团粉色，然而不等他认清，房门开锁的声音陡然响起，莫佐厄飞扑滑跪而来，击散那模糊的粉色。
宋南瞳孔微缩，张口欲言，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莫佐厄抱了个满怀。
“呜哇~殿下！您没事就好！”
哭声响彻整个房间，震耳欲聋。
宋南眉头紧蹙，倏时清醒不少。他余光扫过荡出浅浅涟漪的泳池，抬手安抚似的轻拍她的脑袋。
莫佐厄浑身一震，哭声小了许多，最终转变成落魄小狗似的咽呜声，同时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不断用脸颊轻蹭宋南的脖颈：“殿下，都怪我……要不是那该死的游客规则，我一定把他们挫骨扬灰！”
她声音逐渐狠戾：“他们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少沾血腥味……”
莫佐厄陡然瞪大眼，担忧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查看伤口：“他们有没有伤到您？是不是很疼啊？”
宋南立即抓住她作乱的手：“没有。好了，我们先回去，有点冷了。”
莫佐厄点点头，起身走到门边，与外头的侍从说了些什么，随后捧着浴巾和毯子走来，小心翼翼擦拭掉他身上的水珠，再用毛毯轻柔包裹住他，在征求他的同意后似捧着珍宝那般抱起他，走出房间。
……
宋南窝在毯子中，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忽然，他瞥见一抹亮色，上面赫然写着-2。
亮色转瞬即逝，不过还是被他瞧见。
他垂眸，沉思这是怎么回事，电梯门便缓缓开启。
“叮~”
宋南顿住，抬眸望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看向楼层显示屏，随即瞳孔骤缩，怔怔看着那猩红的“-2”字样。
宋南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脸颊缩入毯子内，只露出一双眸凝视黑暗。
莫佐厄手指微微收紧，空出一只手按下7层按键，继而警惕注视电梯门，见它渐渐闭合，暗自松口气，低头对宋南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没想到电梯出故障了……哈哈哈……”
宋南抿唇，对没有任何发现感到不满，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得靠在她身上闭上眼休憩。
“叮~”
电梯到站声启，皮鞋踩上电梯金属地板的声音清脆响起。
“把殿下给我吧。”霍里尔富有磁性的声音悄然出现。
宋南睁开眼，扫过4楼楼层显示屏望向霍里尔混血俊美的脸。
霍里尔蓝灰色的眸子映出他的模样，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宋南茫然，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莫佐厄没有丝毫迟疑，轻轻把宋南放到他臂弯，朝电梯外走去。在完全离开电梯之时，她偏头好奇询问：“你之前不是在赌场主持吗？怎么到这层来了？”
霍里尔微微一笑：“拍卖会结束自然要换身衣服才能见殿下。”
莫佐厄点点头：“这是应该的。那你照顾好殿下，我去找那帮侥幸逃脱的客人算算账。”
霍里尔附和她，目送她离开。
莫佐厄一走，他的表情便沉寂下来，如机器那般没有丝毫情感，瞳孔也似蒙上一层灰，失去所有神采。
宋南汗毛战力，蓝色瑰丽耳鳍恍若炸毛，朝后舒展些许。
霍里尔似有所感，低头看来，面无表情道：“怎么了？殿下？”
宋南摇摇头，把脑袋埋入毯子内，掩耳盗铃似的不敢看他。
霍里尔见此不再多言，面无表情望向前方。
宋南窝在柔软舒适的怀中，紧绷的神经渐渐缓和下来，随即无穷困意浮现，瞬间侵袭脑海，只一秒就将他冲击得熟睡过去。
……
【主人、主人！！】
宋南眉微皱，迷迷糊糊醒来，看到近在咫尺的宛若看死物的蓝灰色眸子，吓得哆嗦了一下：“怎、怎么了？”
霍里尔抬手抚上他眼角的小痣，语气中夹杂淡淡疑惑：“我为什么搜寻不到你的信息？”
宋南茫然，不动声色往后挪动，避开他的手：“什么？”
霍里尔眼神重归平静，漠然起身，而后似是觉得不妥，嘴角勾起得体弧度：“没什么。您要用餐吗？”他顿了顿，不知从哪拿出一枚珍珠，“这是莫佐厄准备的，把它铺满了整个房间，说是你会喜欢。”
宋南愣怔，偏头望向地面，果然地面也全是大小不一的珍珠：“谢谢，不过我现在不饿。”
霍里尔沉默，静静注视他，又在他感到不适前偏移：“您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如果我不在，可以先告诉那个仆人，他会转告于我。”
宋南点点头。
霍里尔冷漠回应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直至他房门闭合，落锁声响起，宋南才宛若大战结束，卸了力地瘫在床上。
【啊啊啊！吓死我了！】
宋南眉头紧蹙：‘吵。怎么了？’
【那个人太恐怖了！您要小心他，刚才差一点就要被他发现我的存在了。】
宋南惊愕：‘发现你的存在？’
【是啊。被这个Npc盯着的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看到我了，居然让我觉得害怕！在升级之后，除了面对主神大人，我很少会产生这种感觉。】
宋南垂眸，躺在床上陷入思索。
‘霍里尔是不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脑海闪过霍里尔温柔的模样。明明他们笑容的弧度一模一样，但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484，能不能调出霍里尔的信息卡？能看清他面容的那种。’
【您稍等。】
没过多久，一张属于霍里尔的大头照投影在面前。
宋南看着投影中那双淡漠的蓝灰色眸子，心中的怪异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来愈强烈。
不对劲……
为什么他感觉霍里尔不该是这样？而且这种感觉又很熟悉……
他苦恼翻身埋入柔软的枕头中，忽地发现他鱼尾仍在，并没如以往那般变成人的双腿。
宋南撑起身，好奇查看靓丽的鱼尾：“怎么没变回来？”
“您更喜欢这种形态。能量足够，自然会根据您的喜好来进行变化。”霍里尔的声音自身旁出现。
宋南鱼尾剧烈扑腾，头发都蓬松了不少，惊恐扭身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霍里尔面无表情回应：“有，地毯虽然足够厚，但还是会有一点闷响。只是您没听到。”
宋南翻个身，拉起被褥盖在眼下，幽幽凝视他。
霍里尔静静回望，一言不发，宛若一个机器，没有存在感却足够渗人。
最终还是宋南坚持不住，掀开被褥，露出白嫩的双腿和薄如蝉翼、随意缠绕在身上，遮住重点部位的鲛纱：“我饿了，想下去吃饭。”
霍里尔见到这幅春色，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淡漠回复：“您不适合出现在外面，只有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宋南仰头注视他，蓝色的眸子夹杂些许委屈和请求的意味，抓住他的衣角，莫名忆起什么，试探性开口：“可是我好想出门啊~你带我出去好不好？就去餐厅吃个饭，好不好呀？哥、哥？”
霍里尔蓝灰色的瞳孔骤缩，一把抓住他的手，失了力道：“你叫我什么？”
“嘶……”宋南眼眶泛泪，泪珠挂在睫毛上，尽显可怜模样，对他的问题感到疑惑，“哥哥啊？你难道不是我哥哥吗？”
“难道哥哥忘记南南了吗？”他神色哀伤，“哥哥忘记宋南这个弟弟了吗？”
霍里尔瞳孔震动：“宋、南？”
他脸上的平静完全打破，神色有些许癫狂：“你不是殿下！你是谁！宋南又是谁？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