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他重生了,重生回一切的开端——
顾殊钧:“……”
顾殊钧前一夜还躺在临山河畔的床上与苏时酒温存,第二天睁开眼,就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海城。
他扶额,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敢抬眼看着对面镜子里的自己,一时脑袋发懵,甚至有些恍惚。
顾殊钧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还没醒来。”
镜中。
顾殊钧抬起手,撩开长长的几乎遮住眼睛的厚刘海,看着自己脸上几乎看不出五官的烟熏妆,以及一缕一缕跟刺猬一样竖起来的杀马特发型——不止如此,此时此刻,他的整颗脑袋都是黄色的,只有一部分斜刘海被挑染成了绿色。
再向后走两步。
顾殊钧清楚看到,他身上是过于宽松的牛仔外套和紧身牛仔裤,脖子和裤子上挂着很多骷髅头和莫名其妙的金属链条,走起路来,身上的挂饰撞击衣服,丁零当啷地响。
顾殊钧:“。”
杀马特的头发、杀马特的衣服。
审美经历过更新迭代,再看这身,顾殊钧已经完全不能接受,他想起之前曾装扮过杀马特造型哄苏时酒开心,但此时的模样,竟比那个时候还难看百倍!
顾殊钧嫌弃地闭目,顺势掐了一把自己——
嘶。
竟有些疼。
再睁眼,入目仍旧是镜子里的杀马特。
……难道这不是梦?
顾殊钧一甩遮住眼睛的刘海,脸色阴沉。
以前顾殊钧玩过“重生”的剧本,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事竟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真的假的……?
就在这时,洗手间闯进来一人,连带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音乐声也跟着传来——顾殊钧正在一家KtV里,和一群杀马特青年混在一起。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完全忘记这群人的身份了。
“老顾。”男人张口喊了声,算作打招呼。
他同样是一身杀马特服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对着镜子吐出一团烟雾,又搔首弄姿一番,凑近镜子好好打理了下头发,一看旁边的顾殊钧还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真是奇了。以往这个时候,你不都去那个什么高中护好学生放学去了吗?怎么今天没去?难不成终于要舍弃你的骑士行为了?”
……高中的好学生?
是酒酒!
年轻时候的酒酒!
顾殊钧猛然反应过来,瞬间往外冲!
“诶?”那人一愣,思索一秒,也跟着追出去,喊道,“走之前别忘了结账!哥几个今天没带钱!”
说罢摇头嘀咕道,“真是莫名其妙。”
顾殊钧在奔跑。
他以最快的速度出了KtV,在路边拦了辆车,报出当初烂熟于心的苏时酒所在的海城一高,正焦急等待着,就见司机挂挡起步,车子平滑出去一百米后停下说:“到了。”
顾殊钧:“。”
司机:“。”
司机乐道,“行了不收你钱,赶紧下去吧。”
“……谢谢。”
顾殊钧低声道谢,迈出长腿,推开车门出去。
那司机笑眯眯地看着顾殊钧的背影:“看着流里流气的装扮,人还怪有礼貌呢……”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学生们下晚自习放学回家的时候。
大部队早就离开,只剩下一些做值日的学生零零散散出来。顾殊钧翘首以盼,又担心他今天来晚了,苏时酒已经回家,不由有些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院子里面走出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穿着件浅粉色的t恤并纯色牛仔裤,整个人素素静静。他眼睫低垂,掩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双手推着一辆电瓶车,步子不紧不慢往外走。
“……酒酒。”顾殊钧呢喃,“是酒酒。”
是高中时期,看起来非常青涩的酒酒。
顾殊钧下意识上前一步,眼神有如实质般,将苏时酒全身上下看过。此时的苏时酒还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磋磨,姥姥姥爷也尚且在人世,与后来再见时相差很大——虽同样是孤身一人,但苏时酒周身是明媚的,整个人透出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顾殊钧再顾不得什么重生不重生了,甚至觉得,能让他再一次看到这个时候的苏时酒,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他恨不过跳起来,更恨不得直接冲上前,把这样的酒酒抱进怀里,但此时两人还未熟悉,他不能也不敢。
更重要的是——
现在的苏时酒刚上高三,还有两个月才过十八岁生日。
这还是个未成年呢。
顾殊钧完全下不去手!
他心中还隐隐觉得,若真是这时候下手了,恐怕未来就要改写!毕竟谁会跟一个变态到对未成年展露爱意的人在一起啊!
啧。
刚刚还觉得重生是好事的顾殊钧,现在立马有些后悔了。
另一边,苏时酒推着电瓶车走出大门,一眼便看到站在学校大门口不远处的那个熟悉的杀马特。
自杀马特之前在学门口一把夺过苏时酒的自行车,目的是躲避追杀,而苏时酒报警追车后,杀马特没钱赔偿,干脆每天晚上都来护送苏时酒放学回家。
两个人配合也算默契。
只是这一次,那杀马特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同。
——以前那人只是远远站着,并不近前,把他送回家也就走了,今天看他的眼神却……怪怪的。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苏时酒不由多看对方两眼,但与对方炙热的眼神对视,眼睫颤动,又连忙闪避开来。
苏时酒抿着唇,绷着一张脸,出门右拐。
一走到边道上,苏时酒便骑上电动车,他转动车把,电动车顺畅地滑出去。
杀马特跑步跟上。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一前一后。
这个时间点,一齐骑电动车回家的学生不少,多数是三三两两结伴的,说说笑笑,远远便有爽朗的笑声传来。
路边昏黄的灯透过行道树的树影落在边道上,风一来,树影随风而动,如片片碎金。
苏时酒耳朵微动,能透过那些谈论与说笑,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有规律的跑步声,与随着时间略微粗重的呼吸。他知道,那杀马特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苏时酒坐直了,竟感到有片刻的安心。
就这么一路到家。
“等等。”苏时酒喊了声。
他将电瓶车停在院子里,进屋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杀马特,“给你。”
——海城一高距离苏时酒住的姥姥姥爷家,是有点距离的,骑着电瓶车开得挺快,都得花费将近四十分钟,才进到村里,杀马特一路跑过来,肯定很累。
一直等在门口的顾殊钧心头一热,伸手接过苏时酒递过来的水,下意识喊道:“酒酒……”
苏时酒:“?”
酒酒?
苏时酒怔愣住,忍不住多看对方两眼,但对方的头发实在是……他无法透过那厚重的刘海与对方的双眼真诚对视,但能隐隐从对方的态度里察觉到完全无法忽视的眸中含义。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苏时酒当然明白这种含义是什么。
他一顿,“嘭”的一声,将红色大铁门关上,门栓重重插上。
一旁,姥姥今晚已经做好给小时酒的夜宵。
她端着蒸好的馒头路过,看到这一幕一愣:“小酒?门口有人?是你同学吗?”
“……不是。没什么人。”
苏时酒回头,闻到夜宵的饭香,也往堂屋去,边走边小声嘀咕,“一个变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