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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脖子上的冰凉的触感让欧阳十九不敢动弹。

“欧阳十九,你想带着你的族人离开这里,就不要叫唤。不然我的匕首无情。”

李杳冷冷地说。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你是谁?”欧阳十九声微颤,尽量保持镇定。其实内心已混乱。

几十年了,这里从来没有闯入过外人。身后的人他虽然没有看到,但听声音是个稚嫩的女孩。

脖子上的凉意,更让他觉得此事不简单。

“我是谁不要紧,重要的是,你配不配合。”李杳再次出声,“欧阳十九,被迫生活在这山顶之上,是不是腻乏了。

你们族人,每每诉求,是不是让你心力交瘁?

我来,便是给你机会带着他们离开,过正常的生活。

再也不用担心族人下一个生出来的是傻子。”

欧阳十九抬起手,剥开抵在颈间的匕首,双眼暗沉。

“小姑娘,你可知道这是哪里?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上来的,但此番你想要再离开,是绝无可能了。

即便我想放你走,你也走不出去。

因为,我们都走不出去!”

他转过身,这才对上这个大胆的姑娘。

就像久未见到光明的人,突然发现眼前一抹绿,特别的青翠生机。不是他们族人中女孩所拥有的灵动。

是的,灵动!族中女孩从未有过的灵动。她们都是被掐了尖的嫩苗,绝无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

墨黑的珠子一转,李杳收起匕首,随意地找了房中的一把藤椅坐下,然后打量着眼前的人。

同样,欧阳十九也没有挪开眼睛。不过也不像先前那样诧异。

“欧阳十九,我能进来,就能出去。”李杳幽幽吐出,“倒是你们,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学了,独独武功没人教吧!”

“你怎么知道?”欧阳十九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有些快了。这样,他已经处于下风。让他如何应对,眼前这刁钻的女孩。

他又马上道,“没有武功,不代表没有其他。我猜你不过误入这里,只要出了这扇门,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欧阳十九,现在找补有何意思。现在的我在你跟前,还能准确地叫出你的名字。你觉得我会不了解你们这里的一切?”

眸间的无奈一闪而过,欧阳十九不经意地垂了一下头,又很快抬起。

“姑娘,你来到底所为何事?”他的语气变得十分的软和。

李杳移正着身子,“云府的欧阳家已经被长公主和知府宋大人一网打尽。”

才说了这一句,欧阳十九就脸色突变,“一网打尽!家主,欧阳家主也被捉了?”

李杳顿时哈哈大笑,“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担心欧阳极被捉,还是高兴他被捉?”

不等欧阳十九回答,“我便是追他追到这里来的。你们的家主,把你们全都暴露了。要不然,你们这样与世隔绝的日子,又怎么会被人发现。”

灵眸水润,狡黠一笑,“他根本就没考虑过你们,更没有想过,此举会给你们带来什么?”

“欧阳十九,许多年前,你们逃离你们的故土的时候并非所愿。而今,你们又要再一次受到牵连,难道甘心吗?”

“你是聪明人,应该想得明白。

为什么独独你们要生活在这匮乏的山顶之上,每日盼望着山下的人提供简单的吃食。

而你们,不过是给你们的家主、你们的族长,生育一个又一个复仇的工具。

说得好听一点,是你们象牙人的仇。

事实上,是他欧阳极的私仇,不是吗?”

的确如此,欧阳十九心里明白得很,许久之前,他就知道他们只是家主复仇的工具。

现在的象牙人,全都是家主复仇的棋子。

他同老二十一般大,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很幸运,他们生下来都是健康的,聪明的。

但不幸跟随着他整个童年,那样的非人生活,他永远都不想再想起来。

并非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母亲,也就是老二十的母亲。

父亲在山下死了的第二年,才传来了信。次月母亲就被当时山上的管事指给了另一个男人,也就是老二十的爹。

他小,他不懂,因为他还只能在地上爬。

他以为那也是他的爹,这个爹没有给他很多的关爱,但至少也没有苛责于他。

但不幸的是,这个爹在老二十出生没多久,也死在了山下。是为了给欧阳家办事,死在了矿山之中。

接连的打击,已经把他娘折磨得快疯了。

可是没有人放过她,这一次,那管事不让她再嫁人,而是要专门替族中人生孩子。

只因娘生的孩子,他和二十,从小聪明。

尚小的他和老二十,根本不知道那样有多么的痛苦。他们眼见着娘一日一日的消瘦,整日整日以泪洗面。

有一天,娘死了,死在磨谷场的石磨旁,脖子上绕着一根绳子,她把自己勒死了。

只知道头天晚上,娘喃喃对着他们兄弟说,“孩子,幸亏你们聪明,也幸亏你们是男孩。还能走出去。

不像娘,娘走不出去。

娘和那些姐妹们,都只是工具。

就像犁田的牛,磨谷场的磨。

没有选择。”

那场磅礴大雨,好像要冲垮这山顶之上所有的茅棚,更像是在唱哀怨的葬歌。

“不,有得选,有得选的......”

娘死了!死在老天爷奏响的哀歌中。她能选的,竟然是死!

“孩子,不要沦为棋子,要为自己活着......”这是娘交待的最后的话。

可是娘呀,不沦为棋子是那么的难,他和二十真的好难。

“十九爷,”李杳轻喊,看着欧阳十九悲痛的表情,她想她的话是有了效果的。

这个欧阳十九,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咳,”欧阳十九找了把藤椅坐下,眼神悲怆,“小姑娘,你是长公主的人?你是替她来说降的?”

“你可以这么认为!”李杳面色凝重,先皇是先皇,我有信心说服现在的皇上,长公主,豁免你们所有的罪责。”

“我们没有罪!”欧阳十九突然激动道,“我们有什么罪?我们只是象牙人,就因为同欧阳极一个姓、一个族,我们就该死吗?”

“我说降,是因为我认清现实,我愿意为了我们现在仅剩的象牙人谋得一份正常的生活。

并非承认我们有罪。

当年,我们的父辈、祖辈,都只是普通的象牙人,他们也都只是普通的耕种人。

他们才真是没得选,没有人给他们选!”

“还有,”他看向李杳,“即便你是皇族公主,我也不认为,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会听一个女娃的。

你应该明白,从你们生下来,就比男人矮一截。

我不信你!”

他起了身,“我当你没来过,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我放你走,是因为我们不愿再与皇族有任何瓜葛。

但仅限于我。

家主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云府的欧阳家倒了,此刻家主应该在赶来山上的路上。

如果事情发生在三天前,那么今天,他就快到了。

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