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最开始那个喊口号的男人话音未落,却戛然而止。
与之同时,是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响。
众人震惊地看向那个男人。
只见他瞪着眼睛,额头正中间,有一个鲜红的血洞。
“噗通”一声,男人倒地,上一秒还鲜活高呼的他,再也没了声息。
见此情景。
刚刚凶猛如烈焰的民意,瞬间哑了火。
城门口静悄悄的,再没有再带头发声。
一张张或稚嫩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恐惧、惊慌和哀苦的神色。
当兵的杀人了。
对方有枪。
那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还在城墙上不断往下瞄准。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见众人都冷静了。
城墙上忽然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诸位,稍安勿躁。刚才那人,只是一个间谍而已。”
男人面白无须,眉眼柔和,看起来一副亲和相。
很多长住江城的居民都认识他。
这人是江城警察署署长,刘温仁。
他也是江城本地人,在当警察署署长前,是江城着名的富商和慈善家。
在这个乱世,乐善好施的刘温仁,在众多老百姓心中,有极好的口碑。
甚至街头巷尾,还有孩童为他编了童谣,歌颂他的美好品德。
后来罗永申入主江城后,刘温仁被他提拔为江城警察署署长,负责维护江城治安。
几十年来,刘温仁执法公正,十分具有公信力。
见他出面,民众们下意识盯着他,看他怎么说。
“今日江城动荡,实在是迫不得已。”刘温仁叹道,“那李阀包藏祸心,看似是调遣军队过来维护冬歌岛,实际却让我们江南的子弟兵打头去送死。”
他高声悲叹道:“难道他们北方的兵是人,咱们南方的兵,就不是人了吗?”
“他们也是咱们南方人的兄弟姐妹,是我们的孩子啊!”
“李阀如此做,无非是想让我江南无兵,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压根儿不是为了什么冬歌岛,他们是想让我们江南人,成为无条件为他们任劳任怨的牛马啊!”
“多少年了,父老乡亲们!多少年了!咱们江南人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种出来的粮食,还没到咱们自己手中,就先要被北方军阀刮去九成,剩下的一点残羹冷炙,才轮得到咱们自己分。”
“明明是我们辛劳所获,他们北方那群大爷凭什么坐享其成?咱们当牛马,他们当人上人?就仗着兵力强盛?……”
“刚才那人,就是李阀安插在咱们江城的间谍,但凡有挑拨的机会就会蹦出来,这些年来,这样的间谍,还有很多……”
“冬歌岛之战,为什么会拖了这么久还迟迟结束不了?那是由我们南方人的一条条命填起来的啊,不把咱们全部耗死榨干!这战事是永远不会结束的,这样下去,父老乡亲们,咱们江南人永无宁日啊……”
这刘温仁口才不错,声情并茂,跟演讲似的。
再加上他过往的好口碑和那极具欺骗性的面貌。
人群中,还真有不少当地老百姓为之动容。
齐漪隐没在人群中,差点噗嗤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罗永申手底下,还真有些人才,难怪敢闷声干这种大事。
他这演讲也算不上黑白颠倒。
谁叫之前罗系军阀臣服于李阀呢?南方每年确实要上缴不少钱粮,就跟变相纳税似的。
但同样的,靠着李阀之名,罗永申得到的好处绝对也不少。
而北军南下,之所以造成一种人上人的感觉,还不是因为之前的罗永申,上赶着舔得太狠了么。
当然,北方军力强盛的家伙,说没有点子目中无人的骄矜气,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罗永申的舔狗行为,又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说到底,其中的成本,全叫愚昧无知的底层老百姓担了。
而今罗永申省去中间细节,大手一推,将过错通通推到了李阀头上。
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苦苦支撑,维护当地百姓利益,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好人。
再通过刘温仁的话术一修饰美化。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眼见着李阀要借机让他们南方人去送死,如此危难关头,真是已到退无可退之地。
无奈之下,只得揭竿而起。
像古时无数个为民请命的英雄一样,不畏强权,殊死一搏。
同时,刘温仁趁机安抚人心,让大家放心回家等待,关闭城门和交通,是为了保护大家。
很快,就在这两日,冬歌岛战役就会结束,不会波及平民。
不放心的,可以在这里再等等。
如果真有一颗炮弹落在江城内伤及无辜,不用老百姓说,他刘温仁第一个下来打开城门,放众人出去,并当着大伙儿的面以死谢罪。
他有钱有权,本可以第一个走。
却为了江城,为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为了众多父老乡亲,留在了这里,用生命守护大家。
真是感人啊。
齐漪看得发笑。
真有部分老百姓听话地回去了,还有一部分,尝试性地等在了原地。
等了一会儿。
众人发现,枪声虽激烈,但城内,反而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看着刘温仁柔和的目光,又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城门口,拎着大包小包往自家走去。
在这乱世,如非实在活不下去了,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
齐漪望着高高的城墙。
也随人流一起退。
直至远离北门,到达了某一节偏僻不少的城墙前。
因为经历多朝多代的加固,江城的整座城池,都被这种高且厚的城墙包裹起来,周边还有极深的河道绕行,连地道都难挖。
每隔一段距离。
会有士兵驻守在城墙上方巡逻。
一般人根本翻不出去。
但以齐漪如今的修为,再加上熟练度已达到特级的天阶身法逍遥游,和46级的术法风之翼加持,以及熟练度高级的潜行之术影匿。
只是城墙上守卫一个转身的功夫。
便被她逮到了机会。
蹭蹭几下,便窜上了高墙。
守卫再转过身来时,望着墙上哨台旁的阴影揉了揉眼睛,刚刚似乎眼花了,好像有蚊子一闪而过。
他往下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再次转身巡逻。
就是这一瞬。
齐漪已从城墙上翻身,一跃而下。
水中,顺流而下。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
便来到了某条分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