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小兵,绝大多数并不清楚上层是怎么回事。
原来的军团长,忽然就没出现了。
领兵的,换了几个高层。
刚开始还有些反对声。
但因着四海军的军规,这样的声音不大,很快就平息了。
如今经历过重重波折磨难,前后对比,终于显出了上一任军长的好来。
别说第二军团这些死里逃生的,就连第一军团许多小兵,看见齐漪,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还愣着干什么?之前怎么教你们的?战争中的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齐漪冷着脸喝道。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灵力,用风声扩出极远,几乎整个营地都听到了。
如雷敲击在头顶。
众士兵一个激灵。
同时挺直腰背,大声喊道:“速度!”
决策速度、行军速度、冲锋速度、撤退速度……
几乎每一个速度,都标注着生死二字。
士兵们脸色涨红,握紧拳心,青筋暴露,想起这段日子的憋屈,只觉有闷怒渐渐在胸口凝聚。
“那还在磨蹭什么?”齐漪冷酷道,“行动!”
“收到!”
关文清那边还在叙旧痛哭被打断。
众人看着齐漪这一轮操作,神色微变。
看似说了很多,其实眨眼之间,便完成了各项部署。
没想到她离开这么久,还有这么强的威信。
这些部署,其实早在第二军团来之前,上面便早早告知过了。
只待人来,下面自会有人执行。
当然,可能与齐漪交代的某些细节有些许出入。
但大体上,总不会是错的。
而今她突然横插一脚,是何用意,还真值得人深思一番。
在各项探究的目光中,齐漪当先转身往回走道:“人齐了,回去开会。”
关文清愕然。
他没想到自己风尘仆仆,历尽千辛万苦地回到营地,还没坐下喝口水,就要被拉去审判了。
是的,审判。
当他看到齐漪那张脸的时候,就有种微妙的不祥预感。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一来就抱着陆家学痛哭自悔了。
关文清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时,她提着血淋淋的人头,从风雪中走来那浑身煞气的模样。
“唉~走吧。”陆家学拍了拍老友,长叹一声道。
……
又回到会议厅。
关文清看着在座众人,第一时间站起身,惨笑一声。
在所有人还未开口前,做起了检讨。
这人笔杆子不弱,没想到演讲也很有感染力。
也不知是不是在来时的路上,腹内打了无数遍草稿。
这情真意切的演讲听得陆家学眼眶通红,就连郑飚这个一贯与他不太对付的大老粗,都唉声叹气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但连说的几句重话,却都还算给关文清留了几分余地。
齐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说完了?”
关文清一怔,苦笑点头。
“你说愿意接受任何处分?”齐漪又问。
关文清看了眼众人,咬着牙点了点头。
齐漪笑了:“各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中就要有军中的纪律,大家都赞同吧?”
这话说的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没人敢不赞同。
“那我想问问,先是白城决策错误,致使我军大伤,被迫一分为二。后来又固执己见,导致三万无辜士兵为了他的愚蠢和刚愎自用,付出了血的代价。”
齐漪慢悠悠扫过众人:“这样的损失,该用什么样的处分,才能抵消?”
停职革薪?他们本就没什么薪酬,而且职务被停是不用想的。
驱逐出组织?这个关文清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创世团成员,不说有没有贡献,单内部情报,他知道的就太多了。这样驱逐,不是给对手送礼物么?
那还有什么处分?
难不成、要、要……
有些人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难不成你要他以死谢罪?”有人质问道,“关兄是有错在先,但也非他所愿。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没有人想看到。”
“对啊,关兄曾经对组织的贡献,也不能忽略。”
“我们本就是因共同信仰才聚到了一起,”有人感慨道,“他虽犯错,但本心是好的,若杀人才能治错,那与前朝腐败的封建帝制何异?”
有人开头,众人议论纷纷。
多数,都是不赞成要杀关文清的。
虽然齐漪并没有说要杀了他。
但或许是她的气场与行事风格,让人下意识觉得,她做得出来。
当一个人在人群中为人所忌惮时,就容易将别人逼到抱团。
齐漪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他以死谢罪了?”
有人眼睛一亮:“那您的意思是?”
“我是要他将功赎罪……”
接下来的时间。
齐漪将一些建议说了说。
特别是关文清的安排,不但不杀他,还让他再挑大梁,去解决这个当下所有人都为之头疼的烫手山芋——芙城附近的山匪以及百姓矛盾问题。
以此来将功折罪。
多数人选择了赞同。
随后,齐漪又将一些组织架构调整修改的建议提了出来。
这样大动筋骨、加强集权的架势,一说出口,就遭到了很多人反对。
但随着齐漪又说到关文清的“以死谢罪”的问题,反对的声音忽然又小了下去。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犯错,本质上,他们不是在保关文清,而是在保自己。
为此,当下只能选择退让。
更遑论,这群反对者中,本来就有一些当初赞同过关文清的人。
若真要细纠,那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一场会议,开到天黑,才开完。
齐漪重新回到了军团长的位置上,因为组织架构改制,这次军权显而易见握得牢了许多。
所有人挑灯出门,陆续回到各自住处。
就连关文清,眼见着齐漪竟然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也忽然间有几分动容。
临行前握住她的手,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当绝大多数人都走光后。
陆家学叹了口气:“当初我们还在为无名者的信仰而奔波时,好多人其实不是这样的……”
这声音里有几分寂寥。
周武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出去了。
齐漪笑了笑,没有接话。
很少有人在一无所有时,与有权有势后,都能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