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齐漪终于抽时间迅速洗了个澡。
她在军中的形象已经立住了。
经过这一连番漂亮的胜利，她的威望和在齐氏的支持率都高了不少。
“小姐，靳家军那边的电报。”一直候在外面的杨海花，一边接过毛巾给她擦头发，一边递给她一张纸。
齐漪扫了眼，嗤笑一声，将之烧了。
上次与靳池合谋坑杀齐备的事情，是她出的主意没错。
如果这一切，都终止于齐备战败，那算得上她风魔寨与靳家军双赢。
可后面“齐漪”趁着这个间隙，带领军队一路攻城掠地的事情，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确实是借了齐备、靳池、齐战、风魔寨这四颗棋子借力打力创造出来的时机。
靳池的电报，无非是责问，她风魔寨为何在北方溃败得那么快。
风魔寨与靳家军早已合作。
风魔寨猝不及防的溃败，引起了连锁反应，以至于靳家军也大溃而逃。
这点，齐漪实在没必要给他个交代。
毕竟双方只是短暂利益合作，又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真盟友。
“小姐，要回信么？”杨海花问道。
齐漪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半晌后才缓缓道：“山州北部已尽在我手，驼川地界我也能与他靳池半分天下，山州南部和西南沿线亦全在我掌控之中……”
除了驼川部分领地是靳家军老巢，山州中部、中西部部分城镇被那几个兄弟姐妹占去以外。
放眼望去。
整座山州。
几乎已成她囊中之物。
当然，这是建立在让风魔寨和她手下的军队合流围攻其他势力的情况下。
现实是不可能合流的。
“以风魔寨的名义回复他，”齐漪想了想道，“告诉他，我自知无法对抗齐阀，打算弃山州，往大周中部地区转移。”
风魔寨一副被打怕了的样子。
反正他们只是群四海为家的山匪。
中部地区，因为之前从东南部侵入的多国联军干涉，也混乱不堪。
混乱点好，混乱意味着这地方没有拥有绝对统治力的强大敌人。
本来李阀早该来干涉的。
但因为东北巴连的突然进攻，李阀的主要精力只能放在对抗巴连和东南沿海的优势权争夺上。
以至于中部乱到了现在。
“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在转移前，我可以对他售卖我目前在山州所占据的全部土地，”齐漪笑眯眯道，“让他拿钱来买，给他几个国外的秘密户头。什么时候钱到位了，什么时候交货。”
土地，本来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但在战时，这种随时可能会变动的土地值不值钱、能值多少钱，还真不好说。
单看对方是否需要。
对于靳池而言，如果他不想放弃山州，那在兵力没有损耗的情况下无伤获得这些土地，对他的助益极大。
可如果他极度自信觉得单靠自己也能打下来，或者觉得放弃山州也无所谓，大不了跟风魔寨一样往南撤。
那这些土地，在他眼中就没那么值钱了。
“哦对了，告诉他，因为过往交情，我优先给他时间考虑。如果他不要，那我可以考虑卖给齐阀那几位少爷小姐。”
齐漪敲着手指笑得跟只狐狸似的：“也许财大气粗的军阀后裔，会感兴趣也不一定呢。”
单靳池不买还没什么。
但若对手买了，那对他的威胁可就太大了。
小姐这是硬逼别人当这个冤大头啊。
杨海花默然无语，点头就要去发电报。
忽然，齐漪又叫住了她。
“再以齐漪的名义给他发一封劝降电报，让他认清大势，山州早晚是我的。”她眼眸微眯，“只要他向我称臣，为我征战，本小姐可以饶他一命。”
杨海花的手一顿：“小姐要杀了他？”
齐漪拿着梳子慢吞吞梳理一头乌黑的长发，缓声笑道：“他也可以选择不死。”
降则不杀，那不降的话……
看着齐漪淡漠的眼眸，杨海花心底一叹，躬身退去：“是，小姐。”
杨海花离开房间。
齐漪又静静坐了会儿。
虽然知道靳池就是金玦，虽然与那人之前有些交情。
但涉及到自身的根本利益问题，该杀还是得杀。
每到这种时候，齐漪都冷漠无情得不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
甚至，她试图放靳池一马，还不全是看在之前交情的份上。
而是因为那人与天一门关系匪浅，齐漪想要顺藤摸瓜找到当年那个疯老道。
归根究底，还是从自身利益出发。
这样的她，让身边亲近之人看着都觉得可怕。
虽然他们不说，但齐漪清楚，那些人心底多少有些忐忑。
不过她不在乎，哪怕仅仅只是单靠恐惧搭建起来的上下级关系，也是一种极其高效的模式。
更何况，她对他们还有恩情。
齐漪眼珠一转，这屋子里，唯一没有那么多多余想法的，恐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玩儿木雕的赤瞳了。
他多数时候都跟在她身边，沉默寡言。
“赤瞳。”齐漪叫了声他。
少年立马抬起头来，歪头看她。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杀一个人么？”
那是他们最初的交易。
赤瞳想了想，点了点头。
齐漪唇角微勾，眸光晦暗：“如果我说，我让你杀的人，是我父亲齐正阳呢？”
赤瞳眨了眨眼，将木雕小心收进衣服里，站起身，指尖下意识滑过袖间武器，转身往门外走去。
“去哪儿？”齐漪蹙眉叫住她。
“杀人。”赤瞳应道。
齐漪怔然：“你听清楚我说要杀谁了吗？”
“听清楚了，”赤瞳点点头，“齐正阳。”
“那可是我爹。”齐漪强调了一遍。
赤瞳回身看她，皱了皱眉，挠挠发丝，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的眼瞳绯红，在灯火的映照下，像两块澄澈的红宝石。
要去杀人的人，眼底却没有血腥气，也没有计较少女要杀的是谁，浑然不觉这在俗世中会掀起何等轩然大波。
他只是简单去完成与眼前女孩的一个交易。
对视半晌，齐漪忽然笑了，招了招手：“回来，我只是说如果，并没有真让你去杀他。”
少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定定看着齐漪问：“确定？”
齐漪点点头。
少年才轻“哦”了一声，慢吞吞走回去，重新在少女身边坐下，拿起木雕继续。
齐漪揉了揉他的脑袋，轻敲一记：“你也不想想，那可是八阶武尊，你怎么打得过？”
“我感觉你怕他。”赤瞳冷不丁开口说了句。
齐漪噎住，又重重敲了他一记。
少年吃痛捂头，抬眼瞪她。
瞪了会儿，感觉瞪不过，又赌气地背转过身，给对方留下一个头发毛糙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