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眼眸微眯：“我以前从蒋雪离手上，拿到过一种名叫灭神的毒药，这种毒药药性很是诡异，可以、”
她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此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只有术士才会中毒，一身术法皆被封禁……”
听她提及过往。
何青愣了愣，目光不自觉落在齐漪的脸上。
需要用到这种毒药。
一定是在她被许多高阶术士追杀之际。
而这片土地上，拥有最多高阶术士的团体，毫无疑问就是李氏的天启裁判所。
脑海中似有一串光，将所有细节牵引联系起来。
何青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以前只知她处境艰难。
却不知具体凶险到何等程度。
原来，当初的冬歌岛之变、乃至后面与艾尔苏等国撕破脸这一系列事件。
都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身影。
何青默然垂眸：“灭神……应该就是从司空雨手中拿到的。”
“不过，当时的灭神还只是个残次品。”齐漪挑眉，“作用时间和对手修为，都有很大限制。”
而今看天气裁判所全体在李泽镇被杀事件中毫无作为的样子。
现在的灭神。
恐怕已经十分完整了。
这玩意儿，对于全世界的术士、巫师而言，都是致命的杀器。
“这么说，司空雨竟也是蒋雪离的人？”齐漪蹙眉。
多年蛰伏深潜。
满以为早已覆灭的王朝。
谁曾想，几十年过去，这片土地上，依旧处处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何青在来之前，显然也查到过一些东西。
他从药架上翻出一本古旧的书，递给齐漪。
“这是我从家中书库翻到的。”
何家祖辈行医，其名下的济世堂，也传承多年。
凡是历史悠久、没有断代的大族，一般都知道不少秘辛。
齐漪翻开这书，发现是前朝某位宫中当差太监的随笔。
主要记录一些他自己的日常，就像是日记一样。
但宫中日常，哪怕只是些琐碎，都能反映出不少信息来。
譬如，这太监随口提到，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末代皇帝，蒋玄明迷信日月神教。
但很少有人知道。
蒋玄明不止是借国力为日月神教铺路。
同时，日月神教也为他提供了一股神秘的势力。
这位太监还是在某次当差中，无意间听见“日使、”“月使”的字眼，才知道那神秘力量叫什么。
齐漪迅速翻阅完，盖上书页，看向何青：“这么说，不管是天启裁判所的丁宁、还是天医堂的司空雨，很可能都是当年日月神教的余孽？”
立场不同。
齐漪当然便自觉用上了余孽这两个字，一脸除恶务尽的坦然模样。
浑然不觉自己的品性也并不光明。
何青总是觉得她这点坦然样很可爱。
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睫毛微垂，轻声道：“据我所知，应该是的。”
“我家中长辈，当年也确实听闻过日使月使的说法，不过，很快就湮没在了其他事情中，没了存在感……”何青条理清晰地细述道。
这种隐秘，一般世家都很难得知。
想来，何家应该是借了行医的方便，才窥得一二。
兼之当年蒋玄明干的炸裂的事太多了，举国动荡。
所有人都被其他事情吸引去了注意力。
“蒋玄明当年的举动像失了智一样，”齐漪抚摸着茶杯边沿道，“但从他暗中的这些筹谋来看，还真不像是个疯子……”
“前朝气数已尽，”何青缓声道，“他应该早已看出来了。”
当时的大离，经济和工业发展都失了先机，国力日渐衰微。
这样下去，迟早要改朝换代。
就像历史上的无数次轮回一样。
齐漪眸光一闪：“他想借信仰之力巩固皇权。”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在身心皆备受折磨的苦难中依旧不离不弃，那只有信仰。
蒋玄明想打个翻身仗，结果闪了腰。
若让他成功了。
大离恐怕会成为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
有些信仰像是脖子上的锁链，能产生极大的驱动力，兴许能让摇摇欲坠的国家再次活过来。
人的信仰是很难说的一个东西。
哪怕是在齐漪之前存在过的那个世界，科技文明已高度发达。
但仍有不少神权国家立足于世。
科技的发展，并不耽误神明的存在。
他们甚至可以一边想着送飞船去外星球做科研，一边在教义里相信地球中心论。
何青看着齐漪道：“小齐，暂时不要和复兴盟直接对上。”
他会想办法弄到一份灭神毒药，试试看能不能找出解毒的办法。
因为他这提醒，齐漪着重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你知道我已是高阶术士？
术士的能力，一直是齐漪的备选杀手锏。
知道的人极少。
“之前只是猜测，并不十分确定。”何青轻叹，“在山州一统后才……”
齐阀子弟分攻山州的事，他虽远在千万里之外，但也一直在实时追踪过程。
何青早前与齐漪是同学，对她十分关注。
对于她的某些动向，也比一般人要了解得更清楚些。
结合一些迹象。
以及对齐漪性格的了解。
何青终于断定，那风魔寨，应该也是她曾经暗中建立的势力。
被人剖析得格外透彻，让齐漪心底涌上淡淡的不悦。
但何青一副温和无害的神色，棉花一样，让人也不好无端发火。
齐漪唇角一翘，故意昂了昂下巴：“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忘了，我找你说过九命虫草的事吧？”
“服用过它后，灭神这毒药，对我的效力会大减。”
齐漪站起身，挥去衣摆上不存在的灰：“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要先走了。”
何青下意识站起身，嘴唇微张，似是要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齐漪没有转身，只是挥了下手，便离开了这座小院。
何青站在门槛边，定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才垂下脑袋，重新再椅子旁坐下。
举起已经凉透了的茶杯，对着对面的空椅，一饮而尽。
前一刻还温馨的小院，竟有几分萧索落寞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