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良玉的是飞云阁的一位结丹修士,虽说上一次见到良玉的时候,这人的态度十分平和,进退有礼,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良玉却能隐约的感觉到他的平和下面带着一股莫名的热络,让天性敏锐的良玉瞬间多了几分警觉。
待这人说明了情况之后良玉更是确定:“你的意思是说若无千古海的九色定尘珠,那人必不肯与我交易这件聚雷天石?”
对面修士点头道:“确实如此,道友也该知道,像这种东西根本不好碰,我们每年经手的也没有几件,这也是破例了。”
良玉闻言微微勾起嘴角,眼里更是一片深沉:“说起来,千古海可是重光殿眼皮子下的地盘,最近上面那些人闹得多厉害,道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莫说九种属性的定尘珠能不能凑齐,就是真有希望,用来交换聚雷天石也绝对是赔本的买卖。”她虽然急着修复天雷石盏,但这人难不成将自己当成傻子吗?!
对面修士赶忙告罪:“道友看着气质脱俗,自然不是一般人,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更是愿意与您结善缘,若是一味得罪人,飞云阁即便再有背景,也不可能坐的这样安稳的。”
良玉听了这话,也觉得他说的是事情,飞云阁能坐稳千古海贸易第一把交椅的名头,想来迎来送往的办事能力必定不可小觑。
见良玉微微缓和了表情,男子又道:“是之前有一位前辈送来了七色定尘珠,尚缺黑白两色,在下是想若姑娘能拜托这位前辈让出七色定尘珠,不也是好事一桩?”
他这样极力规劝,已然让良玉心中十分不悦,眼底甚至闪过一丝杀气,但听他称呼前辈,想来该是位元婴修士,虽然不清楚会有哪个元婴修士在这地方交换定尘珠,她却是对此兴趣不大,“你的好意我领了,聚雷天石固然不错,可我没什么兴趣,你另找他人吧。”
说着良玉便起身往外走,那人面色瞬间一变,快步追上良玉:“道友请留步……”
眼见着距离拉近,前面的女子突然一转身,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瞬间抵在了这人的脖子上,“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的修为虽不足以自己在瀛洲横着走,但被人背地里算计却是良玉相当厌恶的事情,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得罪什么人了。
“许久不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
略显淡漠的声音响起,良玉转身看去,内堂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他虽是年少,但眉宇间积威甚深,更显威严稳重。
单看外在,良玉并不在意,但他却是实打实的元婴修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蒙玄秘境后许久未见的厉晚城。
他的目光落在良玉手中的灵剑上,后者先是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修士,随即顺势收了长剑。受了惊吓的修士却也不敢抱怨,赶忙退了出去。
良玉心中惊诧,更是警惕,不过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前辈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前辈?”听她这样称呼厉晚城愣了一下:“让你这样称呼倒是有点不自在。”他话语里甚至带了几分熟稔,不管他是否有意,良玉都高兴不起来。
“这件事是你安排的。”良玉语气肯定,目光平静的与他对视。
厉晚城闻言点头:“没错,出来办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许久未见,便想打个招呼。”
他今日的话似乎特别的多,弄得良玉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道:“我一个小女子实在不配前辈抬举。”
话音未落,厉晚城脸上瞬间多了几分阴沉:“怎么,换了祁枫抬举你,你就欣然接受吗?”
良玉神色淡然:“少主面前梁玉不敢放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厉晚城心知她不过是以退为进,却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蒙玄秘境内初见你时也不过刚刚结丹,没想到你的修炼速度倒像是有如神助,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已是结丹圆满了。”
良玉下意识的皱眉,在外行走,凭的就是实力,她来了瀛洲,也很少收敛气息和修为,只因能避免不少麻烦事,没想到这一次让厉晚城撞见,在这里等着她。
见良玉沉默以对,厉晚城又道:“说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良玉抬眼看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前辈难道不知道,我已离开祁家许多时日了。”
知道她话里藏刀,厉晚城便硬生生的拐了弯:“这样正好,祁家不待见你,你大可到重光殿来,什么法宝材料也不会短了你。”
良玉不为所动:“我如今还是祁家的客卿修士,前辈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对面黑衣男子听了这话嘴角渗出一丝讽意:“祁家如今腹背受敌,你倒是不介意被拉下水。”
良玉闻言摇头,若真的不介意,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外面来躲清静,只是若势头不好,她可能也控制不住自己多管闲事,横插一脚。
想到祁枫之前说起雪神宫与重光殿的事情,良玉心中存了疑惑,面上浅笑:“雪神宫这样的门派,虽说也重阴阳调和,可到底阴盛阳衰,不过晚辈却不认为重光殿也是如此。”
厉晚城定定的看着她:“重光殿行事只是顺应天意。以退为进这一招你不也清楚得很,难道还想蚍蜉撼大树?”
良玉知道他是说自己与祁家一般不自量,但瀛洲四大宗门八大世家的势力根本就是建立在火山口上,一旦平衡被打破,带来的不一定是好的结果。
雪神宫现在是一门心思瞄准祁家,对于其他势力是还没腾出手来对付,良玉不信这些人都是傻子,远交近攻、借力打力这么十分浅显的道理会有人不清楚。
厉晚城又道:“你该清楚在这里,只有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他的声音略显低沉。
良玉转身坐回了位子,略带着几分玩味儿看着他:“前辈好像并不甘心这样受人摆布。”
飞云阁周围都有绝对禁制,没人会吃饱了撑的,一直盯着这里,良玉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厉晚城身上似乎没什么杀气,便放松下来,不再十分警惕。
见她如此,厉晚城也顺势坐在对面,“确实是不甘心,几百年的差距不是能轻易逾越的鸿沟。”
雪神宫将近飞升的化神修士据闻资质不是很好,但修行至今已有千年,厉晚城与之相比实在年轻,也难怪他会觉得只是因为晚了几百年。
化神修士在此界寿命最长,算起来可以活上几千甚至是上万年。虽然化神修士不能轻易出手,但他只要坐镇雪神宫,便已经是再厉害不过的手段了,更何况这等会引起天罚的杀戮之事还是直接让下面的弟子担着就好了。
毕竟天道对于飞升修士不止问你道心坚不坚定,也会衡量远近的杀伐业障。
雪神宫在这个时候强势崛起,瞄准的还是祁家,说准一些就是隔开九州与瀛洲的广阔海域九州海,这后面肯定有那么大能修士的影子,但为何要把算盘打在九州海上?
良玉想到这里看向厉晚城:“我也不瞒前辈,祁家最显眼的也就是航线一事,这件事梁玉一直想不明白,因而想请教前辈,九州海可是有什么入了那位的眼?”这事不是大秘密,她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就听见不少风声。更何况后来良玉问起的时候,祁枫也亲口承认了。
厉晚城听了沉思片刻,没得出任何结论。他们重光殿虽与雪神宫走得近,但这样的机密谁会说给外人听。良玉想想也是,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不过这的确提醒了厉晚城。
如果说按照常理来推测,祁家虽说与雪神宫有些小摩擦,但这并不危及根本利益,而雪神宫这么着急的收拾祁家,肯定不只是为了杀鸡儆猴,而是别有所图。
虽然他们都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盟友,但重光殿一点也不希望雪神宫继续做大,势力的过度差距,会让他们很可能沦为雪神宫的附庸,甚至是冲锋在前的棋子。
两人静坐了片刻,也都是一头雾水,十分感慨。一个想着怎么弄死自己的盟友,不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个想着怎么弄死恩人的对手,还了恩情才好赶紧走人。
言归正传,厉晚城被她东拉西扯歪楼到了天外,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情要和她说的:“听说你要找雷属性的材料,这一件的确是飞云阁联系上的卖家,不过需要的只是卖出高价而已。”
这种东西若是放在交易会上,肯定能卖出不错的好价钱,若是飞云阁真的打算半路截下来,肯定是要给一个能让卖家满意的数字,而这个度并不好把握。
良玉奇怪:“既是如此,你为何叫他提九色定尘珠?”
厉晚城道:“这东西是我要用的。”
听他这样大方承认,良玉更是诧异:“你已然是元婴修士,这点小事不过是抬抬手的功夫。可我尚未结婴,千古海深海域那种地方也没那么容易踏足,更不要说黑白两色的稀有灵珠了。”
厉晚城镇定道:“只要你肯帮忙,事成之后,酬劳便是聚雷天石。”
对于他开出这样高的价格,良玉反而不敢轻易接受:“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厉晚城看她:“重光殿内不大安全,我不能暴露这件事,一旦被知晓我在搜集炼制破障珠的材料,事情会变得很棘手。况且你大概不太了解定尘珠这种东西,阴阳灵珠对于阳气过于敏感,我修为已是高阶,更不适合采集灵珠,旁的人我信不过,刚好遇上你,便觉得你还算凑合。”
见她似乎动了心思,厉晚城又道:“千古海地质特殊,你行事偏重轻巧,最为谨慎不过,这事我等不得太久,你是合适的人选。”
良玉心中转的飞快,厉晚城这家话面上看着大义凌然,实则跟祁枫一样,都是一肚子的坏水,良玉可不会十分相信他的说辞,虽然他说的合情合理,良玉也的确不怎么清楚定尘珠这种东西,但他若真是想要定尘珠,自己私底下还不是有几百种手段,哪里用得着在她身上下功夫?
良玉觉得她就是想得再多,不站在别人的出发点上设身处地便都只是空想,而且只要不涉及她的利益,这些上位者的心思她才懒得理会。
说归说,对于厉晚城,良玉倒也有几分信任。聚雷天石这种东西的确贵重,若他只要阴阳两色的灵珠,这个价格也算合理。想来厉晚城身为重光殿的首席大弟子,常年身居高位,又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一般这样的男子都有些大男子主义,不屑于过分小人勾当算计一个女子。但处在厉晚城这样的位子上,这种事肯定见得多了,也没必要太过少见多怪什么的,她只管小心为上就好。
良玉想起之前也听祁枫说起厉晚城结婴之后甚至来祁家找过自己,这借口虽是不错,但良玉更不喜自己被别人利用而且得不到半点好处,只怕他是有心试探。他方才也问过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被良玉糊弄过去。他来希余岛这事既然没有主动说,良玉更乐得揭过去。别管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心思,这个节骨眼上都不过是芝麻大的小事罢了。
良玉又问了一些有关定尘珠的详细情况,一边心下转的飞快。左右她还有件事准备要办,所以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千古海离得不远,良玉自认若是自己一人行动,逃命的本事还是不差的。
这样想着便点头答应下来,虽说寻找这种黑白两色的珠子比大海捞针还难,但良玉手里有罗盘定位仪,想必也能容易些。
答应厉晚城这事,也是因为大致摸到了他的底线,如果良玉不这么做,很可能会全盘打乱厉晚城的计划。对于阻碍自己的人,恐怕他会毫不留情的除掉,省得碍眼,即便是良玉自己,她也并不认为能有侥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