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门前的热闹,小恶根一无所知。他自己在苍苍谷的“热闹”却戛然而止。
药箱子实在没办法天天面对“杀妻仇人”在自己眼前晃,只能将他驱逐出境了。当然,他算是友好的驱逐了。
药箱子不能面对“杀妻仇人”,当然也不愿面对“杀妻仇刃”,于是“饮灵”归了“杀妻仇人”,当做鼓励他有机会多去杀别人的老婆情人的资助吧。
同时,担心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个人行走江湖,性命堪忧,还派出一名“保镖”全程护送。
这名“保镖”五大三粗,高大魁梧,面相粗鲁,往那一站,一尊铁塔一般,似乎比当年的齐虎还精壮一圈,饱满遒劲的肌肉群将衣物撑得欲裂,似乎内含无穷力量,喷薄欲发。只是此人头脑有些浑浑噩噩,说话也不是十分利索。——也曾是一名药人!
“他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叫他铁汉,你如果可以出声,应该叫他铁叔。他们大部分都是我的病人,而不是仅仅是药人。苦杏子的话,你不能全信。唉,跟你说这些,你一个孩子也不会明白。”药箱子将小恶根送出谷时,无奈又有几分感伤的唠叨不停。
他知道,小恶根的病根未除,他这样做,只会彻底得罪那位“娘娘”了,再想破镜重圆,已是不可能。可他就是再治下去,恐怕也不一定就能治本,所以还是放弃得好。治人救人,也看缘分,有时强求不得。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病根留在他体内,也未必就一定是恶根。
小恶根小眼睛乱转,听着药箱子的话,却想着自己的事。他要回上埠镇了,又可以见到那个玉雕儿一样的妹妹了,是不是长高了?长更好看了?还爱不爱哭鼻子?.......
小恶根骑着一头驴,铁汉在前头牵着,一步三摇出了谷。山林中,杂花丛生,群鸟乱飞,一片秋后风光,甚是惬意。
铁汉还是穿着药农的衣服,看上去就是一个粗陋的乡下农夫。小恶根却一衣锦绣衣裳,颇似一富家小少爷。这一主一仆,出了山,上了官道,慢悠悠地往萍州府而去。
小恶根是不识路的,铁汉看上去浑顿,却对路径极熟,一路上打尖购食,却也应付自如,再加上这副尊容与气度,还真没有人敢惹事生非,一路倒也顺畅。
不过,这一主一仆的怪异,还是让不少路人侧目。特别是当他们进食时,无不让人惊骇。只见这个本应食量巨大的大个子却少吃少喝,少言少语,那个精瘦个小的小家伙却海吃狼吞,吃得盘飞碗崩……饿死鬼投胎的样,吓得很多包子铺、酒肆伙计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好在,结账时那个大个子仆人不会含糊,一分一厘给得清楚。
因吃得太饱,几乎每次小恶根都会撑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由铁叔举上驴背方能继续前行。
小恶根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肚子有食,才有安全感。越饱越踏实。只是他食生食的欲望早已没有那么强烈,只有偶尔看见街上屠户案板上鲜香欲滴的血块时,才会有点欲火暗涌。
玉婆婆的惩戒,让他只要一动这吃生食活物的心意,脑海中就会激活那份刺痛。那是一根扎在心底深处的定海神针,动了歪心思,它就会动起来,扎心;如果动了嘴,撕咬了,它就是变大变长,在五脏六腑搅动,痛不欲生!小恶根实在是怕了,只得认怂。
小恶根对吃十分随意,什么都吃,不分好坏,只管饥饱。在记忆中,野草树皮,他也是啃食过的,所以荤素不戒,但对肉食还是偏爱一些。只是一点,不吃鱼。因为鱼刺让他头疼。
他吃东西狼吞虎咽,囫囵吞枣,鱼这玩意是要细嚼慢咽的,是斯文人的吃食艺术,他学不来,也不想学。当年,因为鱼,他吃过亏,受过苦,遭过罪,让他对鱼敬而远之。谁让他吃鱼,他会跟谁拼命。
那天来到一县城,临街一酒店,他正吃着,旁边有一位,看他不顺眼,就想当年齐小虎看他不顺眼一样,想治治他,见他饿相横生的吃法,算定鱼可以让他受点苦,就买通伙计,在他的肉食中,弄碎一些小鱼塞进去,结果弄出诺大事端来。
那位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小家伙会这么恶;
那个大个子仆人,会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