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车烈心中的想法,丹朱大抵上也能猜出一些,知道鬼车烈对于自己的态度应该是擒而不杀。
这也让丹朱心中稍稍感到轻松了一些。
毕竟如果鬼车烈真的一门心思要杀他,那不管自己怎么搞,都难逃一死。
但鬼车烈如果不能杀自己的话,那事情就总会有一丝转机。
在这样的危机情况下,丹朱没有过多思考,这一次,选择了率先出手。
一出手,六道光团在其身后显现旋转起来,随时准备替丹朱进行加持。
丹朱身前出现弈天盘,配合着他出枪的动作,弈天盘噼噼啪啪地落下无数黑子与白子,组成了复杂精彩的盘面。
在这万米高空,无边云海之上,九条面目威武的地脉之龙腾跃而起,发出阵阵龙吟之音。
丹朱脚踏龙首,惊龙枪一枪刺出,百道枪芒横贯天穹苍之上。
鬼车烈面无惧色,反是大喝一声“来得好”,便双臂展开,没有动作,只是一对漆黑的羽翼在其背后展开。
他本体便是上古传说中的鬼车神鸟,哪怕他现在是人形,自然也可以运用本体的一部分威能。
漆黑的羽翼展开,直将天日都给遮蔽起来。
这传闻中代表着不祥与灾厄的九头妖鸟在丹朱面前展露出其凶厉的本性,一翅拍来,虚空都为之绽裂。
丹朱放出的所有攻击在这一翅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无力,他整个身体都倒飞出去,身上骨骼都断得七七八八。
地脉之龙,百裂枪芒,全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丹朱面色骇然地飞出百丈远,运起法力卸掉劲力,才勉强支撑住了身子。
但口中不断喷出鲜血,将衣衫都染成了红色,弈天盘上超过半数的棋子都被直接崩飞了出去。
盘面已经不成阵势,组成九条大龙的地脉之气全部散掉。
只一击,丹朱便全面溃败,并且身受不轻的伤。
但鬼车烈看着丹朱,眼中却多了几分阴鸷之色。
在他的想法当中,丹朱接了他刚才的这一招,虽然不会死, 但绝对会全身经脉尽断,甚至连丹田也会被废,沦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废人。
但丹朱的情况却只是受了不轻的伤,以他的境界,服下几颗疗伤用的丹药,再调息一番,便能好个六成以上。
这样结果让鬼车烈一点都不满意,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
但刚才他确实没有看清楚丹朱到底做了什么才挡下他那一招,一时之间,鬼车烈竟没有再度出手,让丹朱得到了些许喘息之机。
丹朱连忙再给自己服下一枚疗伤丹药,借着所存不多的法力,将药力化开,同时将弈天盘拿回到手中。
手掌贴在盘面上,丝丝缕缕的地脉之气涌入到他的身体当中,快速恢复着他的伤势。
过了一会儿,鬼车烈也没想明白丹朱到底是在这几乎能要了他命的攻击下存活下来,并且没有受到致命伤的。
“算了,想不明白,再出手一次就知道了。”
鬼车烈再次出手,这一次,两边的漆黑羽翼全部向丹朱拍去,攻势之强,比起上一次何止强了一倍。
丹朱面色再变,用颤抖的手掌紧握住惊龙枪,没有选择用饿鬼道的能力来吸收这一次的攻击能量。
实际上,前一次的攻击丹朱能以全身而退,也并没有用饿鬼道的能力。
因为他明白,饿鬼道的能力虽然强大,但也有它不可承受的上限。
像三妖这个水平,哪怕是燃烧精血的全力一击,饿鬼道也可以接下,并转化为反击的能量。
因为丹朱作为“器”的容量,足以容纳它们三妖的全力爆发。
但鬼车烈的不行,因为他释放出来的能量,就像一片汪洋,而丹朱的“器”最大的容量也只是一片湖泊。
强行容纳,只会让自己的“器”不堪重负,有破裂之危。
六个光团流转之间,一个之前从未派上过用场的光团没入了丹朱的后心位置。
“地狱道,十方皆寂!”
丹朱已经施展过天人道,人间道,饿鬼道,甚至就连修罗道,陈落都曾惊鸿一瞥过。
但这地狱道之力,今日还是首次得见,不由得让陈落更加关注起来。
实际上,之前丹朱抵挡的动作发生得太快,就连以第一视角观察的陈落也没能完全看清。
现在看来,刚才的一瞬间,正是因为丹朱使用了地狱道的玄妙,才让他从鬼车烈的攻击下逃得一条性命。
此次再出此招,陈落自然全神贯注,要看个分明。
只见那两只漆黑羽翼拍来,所过之处,空间崩塌,道道裂纹密布,从其中泄出恐怖的能量。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这两只翅膀拍实在丹朱的身上,后者会不会被直接拍得全身爆成一团血雾。
那速度,快若闪电,且横贯数十丈距离,哪怕是丹朱速度再快,一时之间也来不及躲避。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奇妙的现象发生了。
那势若奔雷的两只翅膀竟出现了明显的减速,就在进入丹朱周身百米范围之后。
而丹朱呢,也借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展开轮回天翼,托着自己的身体飞速后撤。
只待丹朱飞出数十米距离后,那如陷入泥沼一般的两只漆黑翅膀才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速度,向中间合去。
但此时,丹朱已经飞离出数十米开外,两只翅膀即将合拢,也只是爆发出恐怖的能量,却没能正面击中丹朱的身体。
虽然依旧是把丹朱给掀飞开来,但其中的差距简直大了去了。
而且相较于上一次,经历过一次鬼车烈羽翼攻击的丹朱,已经更加熟悉其节奏,这也使得丹朱这一次躲避起攻击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依旧被羽翼上爆发出来的恐怖能量给吹飞了出去,但丹朱在第一时间就先护住了自身的要害。
故而哪怕这一次鬼车烈虽说又多出了几分力,但实际上达到的效果,反而还不如上一次更好。
丹朱借着能量的喷薄,反而是疾速后退,更加疗愈了自己身体上的伤势。
不仅如此,还偷偷服下了第二枚回气用的丹药,多恢复了几分法力。
身后悬浮着的六个光球也变得更凝实起来。
这一幕,第一次出手还能取个巧不被发现,但第二次再使用,连境界不高的陈落都看出了端倪,境界已达混元的鬼车烈自然不会被瞒过去。
看着丹朱的脸色,愈发地难看,
“呵呵,这老逼登急了,丹朱的天赋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陈落能理解鬼车烈现在的眼神,那是欲对丹朱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如果说之前鬼车烈还想着生擒丹朱的话,那现在的鬼车烈,在见识过丹朱的地狱道能力后,他便真的对丹朱起了必杀之心。
哪怕取不回十瓶天妖精血,今天他也要将丹朱留下,绝不给他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因为他察觉到了,在刚才的丹朱周围,出现了明显的时空扭曲。
这代表着什么,鬼车烈很清楚,但陈落却是不太明白。
同样的一幕他虽然也看到了,但却基本上没看出来,丹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的攻击,好像被延迟了,是空间被固定了,还是时间被迟缓了?”
陈落的眼界还没到那个程度,故而也看不明白,只能大胆的进行猜测,不过很快就遭到了否定。
“不对,这小子只是改变了他周边的空间,把幽冥地狱的一角给映射了过来。”
罗睺终于回来了,从对二十八杆定星天妖旗的研究中脱身了。
他也看到了之前丹朱使用地狱道秘术的画面,老辣如他,比鬼车烈能看到的还要更多。
一针见血地,就看穿了丹朱地狱道秘术的全部。
被罗睺这么一提点,陈落感觉有些懂了,但又不是很懂。
罗睺看了一眼陈落,也明白他现在是怎么样个状态,倒也没嫌弃,还是很细心地给解释了起来。
“幽冥地狱与洪荒世界有很大的不同,环境不同,空间质量不同,重力也完全不同。”
“如果要类比的话,洪荒世界的大环境,就像普通清澈的水。”
“而幽冥地狱的话,则更像混浊的泥沙。”
罗睺这么一解释,陈落就明白了不少。
就像月球和地球之间的区别一样,能在月亮上正常行走的人,到了地球上,就会被压得站不起身。
这就是重力的差距,月球的重力较地球小很多,才导致了该结果。
这么一想的话,幽冥地狱的重力比起洪荒世界的大环境水平显然是要高出不少的。
再延深地想一下的话,在一个装满水的鱼缸里,正在欢快游动的小鱼儿,突然一头扎进了密布泥沙的区域,会发生什么?
陈落似乎有些懂了,因为那条小鱼儿必然会被困住,基本不能动弹。
而丹朱的地狱道秘术也恰恰是如此,面对鬼车烈的攻击,恰到好处地凝滞了空间,给自己创造了逃生的机会。
“能将幽冥地狱一角映射到周身的能力,升仙境修士对空间之力的参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吗?”
了解过之后,陈落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
在他所知的升仙境修士中,对空间之力参悟后,能达到丹朱地狱道秘术同样效果的,一个都没有!
“不仅如此,这小子还没有完全用到全力,刚才他就叠加了至少三层幽冥地狱空间,我估计,他现在的上限,至少应该在五层。”
罗睺语不惊人死不休,眼光老辣得可怕,丹朱只是一瞬间展露出来的东西,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落已经被惊讶得合不拢嘴,至于巫辰,从刚才开始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那一下居然还不是丹朱的全力, 是因为法力不继,才没能使出全力的地狱道秘术吗?
陈落不清楚,但也可以想见,刚才如果丹朱真的全力出手的话,鬼车烈的攻击应该真的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
一时之间,陈落对丹朱这次能否逃出生天都多了几分信心。
而彼时,鬼车烈脑海中的想法不比陈落少多少。
虽说他的眼光没有罗睺这般老辣,但站在丹朱正对面,全神贯注观察过后,他能看出的东西一点都不比罗睺少。
那种从丹朱身上散发出来,转瞬即逝,影响了空间的气息,寒若黄泉,冷逾幽谷。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再联想到丹朱背后时不时浮现出的六个光团。
“你跟宋欢是什么关系?”鬼车烈语带冷意地问道。
丹朱正了正身子,手握惊龙枪,昂然道:“轮回使宋欢,灵寒境主帅,正是家师!”
鬼车烈眼中浮现几丝难以隐藏的忌惮,似是想到了宋欢的可怕,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该死!竟然是那个疯子的徒弟!”
鬼车烈用常人难以听到的低声暗自骂了这么一句,只觉得自己后背都隐隐发疼。
实际上,鬼车烈一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那就是他年轻时,曾前往灵寒境,投身军伍,参与过数次对人族的战争。
曾几何时,鬼车烈也意气风发,以战场上杀戮人族军士为乐。
但有一天,他在战场上遇到了一个疯子。
一个看着像个瘦竹竿一样的人族,却手提着一把剑,直接杀穿了他们一整个百妖联队。
那个疯子对着每一只妖只出了一剑,也不管砍中多深,砍完就跑。
就像给过路西瓜摊上的西瓜每颗来一刀看看成色一样,给了一刀之后,便提着他的剑施施然走开了。
鬼车烈当场便晕过去了,直到被同伴寻找到,才转醒了过来。
他连本体都没机会展露出来,就败了。
再醒转过来之后,只得到了一个惨烈的消息,他那一只百妖联队,只活下来他一个。
惨烈的战果直接让妖族大军重视起来,直到好多天以后,鬼车烈才知道了,当初那个用剑一砍一个,杀死了他所有同伴的疯子人族的名字。
宋欢!
一个从不成群结队,特立独行的家伙。
一个令同为人族的伙伴们都感到头疼的家伙。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跟个文弱读书人似的家伙,杀得他的队伍除他之外无一存活。
直到今天,鬼车烈想起那段往事,依旧脊背发凉。
因为他当初被宋欢砍中的地方,正是脊背,到今天,哪怕他功入混元,依旧有一道深深的伤痕留在了他的背上,无法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