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妖兽到来之后,他的脸色第一次难看到如此境地。
“好胆!好算计!小鬼,你……”
蒲牢妖兽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丹朱的这一番操作,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本来以丹朱的能力,哪怕突破到混元境,也绝无一丝可能打开封住瓷瓶禁制的。
但他却借着自己的攻击,加上他的阵法修为,将庞大浩瀚的能量打入禁制的一角,成功将其磨灭。
让原本无缺的禁制变得残破,给了丹朱打开瓷瓶的可能。
可以说,如果没有蒲牢妖兽的攻击能量,丹朱自身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壮举”的。
回想起自己之前像模像样地让丹朱随意出手的表现,蒲牢妖兽简直想给半柱香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但时间难以逆流,除非是圣人,否则又能如何。
蒲牢妖兽只道事情难办,全都是因自己一念之差,自然就要全力补救。
他再也没有了那种懒散的状态,直接释放出滚滚妖元,将丹朱整个人都定于虚空当中。
“小子,你玩过了火,就别怪本尊用些狠辣的办法,教你永世不得超生了!”
蒲牢妖兽口中语气阴冷,恶狠狠地说道。
他眼中不再有对丹朱的欣赏,剩下的只是满满的杀意,都怪这个奸诈的人族小子,害得他竟陷入这样的窘境。
蒲牢妖兽在虚空一滚,其身下的金钟虚影陡然上升,将他笼罩起来,下一秒,他化为人形。
只见一个身穿金色华服的威严男子双手背负,站立于虚空之间。
不必说话,他身上的气度便自然而然地向外喷发。
他目中精光熠熠,如有两团神火在熊熊燃烧,丹朱的身体似被无形的枷锁镇着,被拖着到了他的面前。
这男子,便是蒲牢妖兽的人形了,只见他手掌微微一抬。
无数血色符文从其袖口翻涌而出,就将丹朱团团包围。
“燃!”
一字轻吐,血色的火焰由符文中引发而出,将丹朱的身体团团包围。
其发梢间隐藏起来的一枚储物戒指被直接摄出,落入蒲牢妖兽的手中。
半息之后,上面原先属于丹朱的精神烙印便被轻而易举地抹去,让得丹朱本就有损的神魂再度受到不轻的伤势。
“咳——”
丹朱口中血喷如泉,脸色愈发地苍白,但眸中却有一丝不服输的精光,他还没有完全放弃。
蒲牢妖兽却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他的心神完全沉入从丹朱发梢间搜出来的须弥戒当中。
在找到那剩余的九瓶天妖精血后,才稍稍放松了一口气。
“小子,幸好剩余九瓶天妖精血还在,否则,你万死难辞!”
蒲牢妖兽看着被血色火焰所焚烧着的丹朱,冷冷说道。
那血色火焰中流露出丝丝缕缕邪性的气息,如同一条条水蛭一般, 沿着丹朱的伤口不断向着他体内钻去,烧灼得丹朱体内痛苦不堪。
“这只蒲牢,是想把天妖精血,从丹朱的体内,再给炼出来?”
陈落看着画面,有些疑惑地说道,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血色的火焰上,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如果说他掌握的南明离火中有着光明正大的气息,这种血色火焰中的能量,就充斥着死亡与阴暗。
这样的火焰加诸于丹朱的身上,绝非善事,依着陈落的眼光来看,丹朱危矣。
而画面之中的丹朱,脸上表情虬结扭曲,显然在承受着生命难以忍受的剧痛。
蒲牢双手都伸出,在胸前做了个虚合的动作。
血色火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体,将丹朱上下合起,完完全全困在了一个血色的茧中,被更猛烈的火焰焚烧。
骨髓被研磨的痛感甚至通过记忆画面向着陈落传导而来,让后者眉头都紧锁起来。
他能感觉得到,在画面当中,丹朱一口先天炁在苦苦支撑着。
明知必死,眼神却依旧犹未放弃,丹朱生的希望从何而来,他不惜作局,也要引得蒲牢向自己发出必杀一击。
从而破去瓷瓶禁制一角的原因为何?
陈落脑中疯狂思考起来,觉得画面当中,有一丝违和感,但出在哪里,他却是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不对,我好像漏掉了哪里,感觉有些地方对不上?”陈落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个时候,巫辰却似无心地说出一句话,让陈落脑海中灵光一闪。
“唉?丹朱不是把那瓶里的天妖精血给吞了吗?他咋没啥变化呢?”
一句话,将陈落的关注点拉回到丹朱的身体上,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察觉到的违和感出自于哪里了。
就是丹朱的身体,他在将一整瓶的天妖精血吞下入腹后,居然身上没有一点变化。
这不合常理,那可是天妖精血!
天妖!
在妖族中都难得一见的高强战力,不是鬼车烈这种在刚突破的丹朱面前都只能难分胜负的货色。
而是太古时期,真真正正的“天妖”。
能在最辉煌时代的妖庭都占据举足轻重地位的,方才能被称之为天妖。
丹朱盗得的十瓶天妖精血之所以珍贵,便是在于这些精血,皆是由上古妖庭中的大神通者遗留下来的。
当世的妖族,想要再复刻出其中的任何一瓶,都得损耗不小的代价。
起码,妖族中实力最强大的那几支,得陨落一个堪称纵横北洲无敌的老祖。
其他各族,怕是连凑一瓶天妖精血的资格都没有。
别看现在蒲牢妖兽在丹朱面前牛逼哄哄的,但凭他的能力,估计连小半瓶天妖精血都凑不出来。
这也是丹朱在盗走十瓶天妖精血后,不断引来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妖族高手追杀的原因。
十瓶天妖精血,是妖族在这个势弱的时代,仅剩不多的底蕴。
若不是为了开启妖祭之阵,是绝对不会拿出的。
这样的一瓶精血,虽然比不上天妖精魄,但也是一代大天妖一身血脉的凝聚,传到同族后辈的手里,是完全有可能让后辈当中出一尊绝世天骄的。
丹朱直接吞了一整瓶,身体上却没出现任何变化,这一点都不正常!
陈落双眼微眯起来,想要通过更多的观察,从丹朱自身上找到答案。
却见被包裹在血色巨茧中的丹朱脸色变得更痛苦了一些,蒲牢妖兽似乎是没了耐心,更加强烈地催动起血色的火焰,想要将天妖精血从丹朱的身体中提炼出来。
却见此时,丹朱脸上那痛苦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满着决绝之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透过半透明的血色巨茧,落到了蒲牢妖兽的瞳孔中,让他心中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人族小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陈落面对蒲牢妖兽的质问,没有说话,而是选择了用实际行动来回答它。
那像水蛭一般不断向他伤口内渗入的血色火焰居然被一股极精纯的能量逼出了体外。
蒲牢妖兽瞳孔一缩,心中觉得诧异无比,因为在他之前的探察当中,丹朱绝对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连一点法力都不可能再榨得出来。
全靠一口先天一炁吊着性命,这么精纯的能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还不等蒲牢妖兽好好思考一番,丹朱的身上,气息再变。
六道光团突然显现而出,一个接一个,首尾相连地旋转起来。
倏而,一个在陈落观看过的记忆中,从未被使用过的光团,没入了丹朱的后心。
“畜生道,万物有灵!”
丹朱的身体中,那股精纯的能量彻底透体而出,将血色符文化成的阴诡火焰全面压制。
就连血色巨茧在这股能量的冲击下,也产生了无数龟裂的纹路。
下一秒,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响动过后,血色巨茧彻底破裂,重化为无数破碎的血色符文,散落于虚空之中。
那股精纯的能量没了巨茧的束缚,彻底释放出来。
这竟是浩瀚无比的妖元,从丹朱这个纯正人族血脉的修士体内释放出来的。
陈落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没有一丝丝作假的成分,确定,就是妖元。
不仅精纯,而且庞大。
仿佛一尊纵横太古的大天妖正在丹朱的身体中苏醒,丹朱的双目都流露出危险的深意。
无数紫色的丝线从其双目中射出,不断修复起丹朱身上的伤口来。
那由蒲牢妖兽放出的血色符文一感应到这些紫色丝线的气息,个个畏之如虎,远远逃离。
就连蒲牢妖兽,竟也在丹朱身体出现这种异象之后,发自内心深处的感受到了一丝丝恐惧。
“不可能!不可能!”
“你只是一个人族,怎么可能炼化天妖精血!!!”
蒲牢大妖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分明是在挑战他的认知。
就连记忆画面之外的陈落也不太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丹朱,怎么会散发出这样近乎于疯魔般的气息。
那种桀骜不驯的野性,吞噬理性的杀意,还有要将天地都淹没的煌煌妖威, 怎么会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个畜生道的秘术,能让丹朱这小鬼拥有妖族的特性。”
罗睺突如其来的一席话,为陈落解开了迷惑。
陈落惊讶,居然还有这样的法术,能将一个纯粹的人族,呈现出与妖族一般无二的特性。
陈落回想起丹朱潜入妖族的计划,他之前也好奇过,丹朱是靠什么办法,以人族之身在妖族行走一直不被发现的。
还以为,是轮回使宋欢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现在看来,分明是畜生道的秘术为丹朱提供了便利。
这么往深了一想的话,丹朱能在短时间内炼化天妖精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解释了。
反正自己对这门秘术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说不定呢,人家还真有这样的强力效果。
就在陈落还在猜疑不定的时候,罗睺却再度发言,否定了他的想法。
直接言明,丹朱现在的状态,不是他炼化了天妖精血,而是丹朱本身,被天妖精血中残存的一缕天妖的意志,给直接占据了身躯。
虽然与入魔不同,但丹朱现在的情况,却更加危险。
他并不是不清楚这样的行为会导致怎样的后果。
也完全没有任何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的心智够坚韧,能抵抗得住大天妖一缕意志的入侵。
他只是在那个本就必死的情况下,依旧想着为人族做一点事情。
既然你们想着用十瓶天妖精血开启妖祭之阵,那我丹朱就搞点小动作,决不让你们就这样称心如意。
是以,丹朱在被血色符文组成的高墙拦下的瞬间,便定下了这个计划。
从引导蒲牢妖兽对自己发出必杀一击,到轰开瓷瓶禁制的一角。
从丹朱吞天妖精血入腹,到他暗中蓄力,在一瞬间,把吊着自己性命的先天一炁用来开启畜生道秘术,激发天妖精血的活力。
放开心神防守,让天妖意志全面侵入自己的身体。
不知多少万年过去,这一瓶天妖精血中仅存的一缕意志早就只剩下疯魔一般的破坏欲。
一侵占了丹朱的身体,便爆发出来,它要操控着丹朱的肉身,发泄它这无尽岁月,被困于巴掌大小都不到的小瓷瓶中的杀意。
丹朱眼前的视野一黑,连带着陈落眼前的记忆画面也染上了黑幕。
这一段回忆到此就要终止了吗?
不,没有!
因为在记忆画面一阵剧烈地颤动之后,便恢复了清明。
看刚才的样子,怕不是丹朱被什么强大的攻击直接给拍飞了。
陈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发现丹朱此刻的视野中依旧有几分血色,周围满是散乱的土石。
好家伙,丹朱直接被拍飞到一座山上,还撞出了好大一个坑。
丹朱立马站起,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口中却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完犊子,还是没从被侵占的状态下走出来。”陈落扶额,感觉有些难以接受丹朱这副如野兽般的感觉。
对面的蒲牢妖兽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手上还冒着淡淡的硝烟。
刚才攻击丹朱的,应该还是他没跑了。
在短暂的恐惧之后,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丹朱状态有异,天妖精血还未被丹朱完全炼化,一切还有补救的机会。
却在此时,他脸色骤变,抬头望向血色符文组成的高墙那边。
只见那一面高墙突然不知为何,疯狂地振动起来,就仿佛有人在墙的另一面,用大铁锤狠狠地砸墙一般。
轰——
绵延不知多少里的高墙上居然破开一个大洞,其中一个手持黑色长剑,满脸不耐的男人出现。
一进场便四下环顾了起来,在看到满身血污,状若疯魔的丹朱之后,脸色直接一黑。